王桂娥还想说什么。
被许茉莉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头还晕着，先回去躺会，一会饭好了叫我。”
王桂娥正准备叫她做饭的，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噎了回去。
不由气愤地看向儿子，“俊生，你看看她那德性，抓住一点点错处就揪着不放！我看还不如——”
谢俊生出声打断，“娘，你先带巧燕去做饭吧！婷婷都饿了，茉莉那边我去说说她。”
许茉莉刚进屋，谢俊生就追了进来。
“茉莉，咱们谈一谈。”
“谈什么？你想好拿什么补偿我了？”
谢俊生上前一步，突然发觉回家后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
昨天上午刚回来的时候，她当着一群人的面穿得那么寒酸，他觉得没面子就没理她。
今天早上，她蓬头垢面，咄咄逼人，简直和村里的疯婆子没两样。
现在离近了一看，又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许茉莉。
三年多不见，瞧着比之前憔悴了点，也瘦了点，但依旧美得让他心跳加速。
他承认，叶婷婷的漂亮多是用钞票堆砌出来的，从发丝到脚尖，无一处没有经过精细打理。
许茉莉不同，即便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她天生的好模样。
大概是因为哭过，她这会眼角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让他不由得心软了一瞬。
“茉莉，你别跟我怄气了，现在我毕业了，以后肯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晚上我一定好好补偿——”
许茉莉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忍着胃里不适打断，“好日子好日子，你就是用嘴皮子让我过上好日子的？
家里没钱了，拿点钱来。”
谢俊生去省城上了三年大学，等分配又耽误了几个月，每个月她都寄过去了十块钱生活费。
实际上，工农兵大学不但不要学费和住宿费，每个月还有生活补助。
即便这样，他还叫苦，说不忍心浪费钱坐车，逢年过节都要留在学校里勤工俭学，争分夺秒学习。
好早点回来帮她，一块过上好日子。
结果天天在城里和叶婷婷那个女人鬼混。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就谢俊生这一身人模狗样的打扮，哪里像是没钱？
谢俊生大概是真的也想哄一哄她，竟真的从口袋里掏了钱出来。
没等他把钱抽出来，许茉莉已经一把将一摞钞票全部夺了过去。
“茉莉，你给我留点。”
“谢俊生，你去看看我的衣服，有没有一件不带补丁的？这三年我没有置办过一件新衣裳。”
“……是我对不住你，可我毕竟是个大男人，身上总要留点钱吧？”
“我累了，你先出去，我要躺会。”
谢俊生见她直接躺在床上装晕，忍不住轻哼一声。
就算钱在她手里又能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全部花在他身上。
许茉莉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根本舍不得他受穷，否则也不会每个月省吃俭用给他汇钱。
早上闹得那么凶，他只说了几句软话而已，她顺坡就下来了。
懂得见好就收的女人，是不可能有二心的。
谢俊生一走，许茉莉便重新睁开了眼。
她躺的位置，一抬头，就能透过窗户看到院里的情景。
她不在，这一家人真热闹。
就连平时极少下床的谢老根都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
叶婷婷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哄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一笑就开始犯老毛病，控制不住地咳嗽，叶婷婷默默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故意往正在择菜的王桂娥母女俩靠了靠。
“阿姨，我来帮你们一块择吧？其实我平时在家也会做些家务的。”
王桂娥笑得更开心了，拉着叶婷婷的手感慨，“你看你这手细皮嫩肉的，哪里像干过粗活的？没事，放着我们来就行。”
说着，又扭头和儿子夸道：“你看人家婷婷多懂事，比你那个懒婆娘好多了。”
叶婷婷做完表面功夫，在几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擦了擦手。
这是嫌弃王桂娥的手脏。
谢巧燕丝毫没发觉，又朝叶婷婷身边挪了挪，“婷婷姐，你身上抹的什么东西这么香？真好闻，能不能也借给我用用？”
叶婷婷怔了一瞬，干笑着扯开唇角，“是桂花味的香水，我舅舅特地从沪城友谊商店托人帮我捎回来的。”
谢巧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继续问，“那你能不能让舅舅也给我捎一瓶？”
叶婷婷这下是真的有点绷不住了，但是看了一眼谢俊生后，依旧点了头。
“好啊，没问题。”
许茉莉半掀着眸子，一动不动将外面的动静尽收眼底，只觉得这个叶婷婷可真有意思。
城里来的大小姐，明明看不上这些人，却愿意为了谢俊生放下身段，讨好他的家人。
忍辱负重、能屈能伸。
可见是爱惨了谢俊生。
这下她就更有信心了。
这么一想，再看向谢俊生时，竟然比刚才又顺眼了几分。
哪怕脸上带着伤，还是英俊帅气的，不至于影响卖相。
这会他正领着东东一块在院里玩玩具手枪，父子二人看起来很是亲昵。
哪怕这三年多来，他没有照顾过一天。
东东一边玩，还一边贪婪地抓起桌上的糖果往嘴里塞。
这两天他也不知道吃进去多少，也没人觉得不对。
要是放在之前，许茉莉一定会冲过去制止。
现在她也懒得管了。
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开始慢慢理清思路。
谢老根最稀罕的就是他这个大孙子，甚至超过了儿子，他肯定是不希望自己带走东东的。
在梦境里，他也是如此，哪怕后面自己带走东东，仍旧坚持不停地闹。
他也是唯一一个反对两人离婚的，倒不是舍不得她这个儿媳妇，而是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至于王桂娥，她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儿子，以及儿子的前途。
一直幻想着能跟着儿子一起进城享福，做一个吃商品粮住楼房的老太太，让村里其他老太太羡慕。
两人离婚，她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
小姑子谢巧燕更是如此，她最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时髦东西，叶婷婷对她大方，她巴不得对方做她新嫂子。
最贪心的还是谢俊生，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舍不得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