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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阴风如刀,刮过七里荒野。

那一点自阴司祠中亮起的红光,此刻已在沈珏眼中化作冲天血煞,浓郁得仿佛要将这片夜空都撕开一道口子。

他脚步无声,身形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身后,阿缳提着一盏幽绿的引魂灯,灯光微弱,却能驱散三尺内的阴邪。

更远处,三道高大的黑影,是刚刚归位的拘魂使,他们手持玄铁锁链,行动间悄无声息,只有锁链偶尔碰撞,发出的却是沉闷如骨裂的异响。

荒庙到了。

庙门早已塌了半边,露出黑洞洞的内里。

一股混杂着陈腐香灰与浓烈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寻常香火是清净安神,此地的香火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仿佛燃烧的不是檀木,而是活人的怨念。

沈珏目光如电,一眼便锁定了庙宇正中的供桌。

供桌之上,没有瓜果贡品,没有三牲祭酒,只摆着七盏样式古怪的油灯。

灯盏似是以某种鞣制过的皮膜制成,透着不祥的蜡黄色,上面甚至还残留着细微的毛孔纹路。

灯油并非清油,而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最诡异的,是那七朵灯焰,它们不跳动,不摇曳,只是静静地燃烧着,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墨绿色,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鬼火。

他怀中的残页微微发烫,一行行金色的文字自行浮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

【仪式:通幽献祭】

【祭品:活童一名】

【主持者:玉虚门记名弟子·吴庸】

【罪业:68点(持续增长中)】

与此同时,远在阴司祠的小豆子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残页的角落浮现出新的提示:【远程魂契链接建立】。

这代表着,引魂幡已成功锁定了此地,随时可以接引魂魄。

沈珏的视线越过供桌,落在了那尊早已被熏得面目全非的山神石像前。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被麻绳牢牢捆绑在石像脚下,口中塞着破布,一张小脸煞白,眼中早已哭不出泪水,只剩下干涸的恐惧和绝望。

而在他身前,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的青年男子正高举着一柄符剑,剑刃上寒光闪烁,对准了男童脆弱的喉咙。

那便是吴庸。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带着一种即将得道的狂热。

沈珏眼神一凛,却未立刻出手。

他对着身后做了个手势,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夜风的低语:“阿缳,绕后,断他生路。你们三个,上梁,用拘魂索布下天罗地网,听我号令行事。”

阿缳与三名拘魂使领命,身形如鬼魅般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各就各位。

沈珏死死盯着吴庸的动作,心中念头飞转:“此子罪孽深重,本该就地正法。但玉虚门弟子身上多有同归于尽的禁制,若此刻强攻,他必会引爆符剑,激发祭坛反噬。届时,这孩童首当其冲,而这方圆十里,亦将化为鬼蜮,生魂尽散。”

他不能赌,也无需去赌。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张古朴的残页,指尖在页脚轻轻一划。

残页微微一震,仿佛活了过来。

“预审拘魂。”

沈珏在心中默念。

【是否消耗功德十五点,对目标‘吴庸’进行预审拘魂?】

“是。”

就在吴庸眼中凶光毕露,手中符剑即将挥下的千钧一发之际,沈珏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残页之上。

“我以阴司之主的名义,以自身功德为引,发动因果审判——生魂拘审,罪相先显!”

残页金光大放,一道无形的锁链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套在了吴庸的脖子上。

他身体猛地一僵,那狂热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下一刻,他的魂体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硬生生从肉身中拖拽了出来,重重跪倒在祭坛之前。

金光流转,残页上再次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罪状。

【其罪一:盗掘古墓三十七座,惊扰亡者安宁,毁人阴宅。】

【其罪二:为求‘通幽箓’入门之法,以邪术献祭无辜童男九人,手段残忍,天理不容。】

沈珏手持残页,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吴庸的魂魄之上。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如同九幽之下的最终宣判:“你以人命换取虚无缥缈的仙缘,视苍生为蝼蚁。今日,我便代这天地,收回你所求的一切。”

话音落下的瞬间,吴庸的魂体周围凭空出现了九道模糊不清的童子虚影。

他们发出无声的尖啸,一张张扭曲的小脸上写满了怨毒与痛苦,疯狂地扑向吴庸的魂体,撕咬、拉扯。

“啊——不!滚开!你们这些祭品,滚开!”吴庸的魂体剧烈抽搐,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但这声音只有沈珏能听见。

而在现实中,他的肉身失去了灵魂的控制,砰然倒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那柄符剑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动手!”

沈珏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三名拘魂使自房梁上一跃而下,三条玄铁锁链如三条毒蛇,精准地缠住了吴庸的脖颈和四肢,不给他任何引爆禁制的机会,强行将其拖出了庙门。

阿缳则提着引魂灯飘至祭坛前,对着那七盏人皮灯轻轻一晃。

灯笼中的幽绿火焰顿时化作一张大网,将七盏邪灯尽数笼罩。

只听一阵“滋啦”作响,伴随着刺鼻的焦臭,那七盏人皮灯连同里面的灯油,瞬间被焚烧殆尽。

庙内的阴邪之气为之一清。

沈珏走上前,解开了那男童身上的绳索。

孩子早已吓得昏死过去,但气息尚存。

他将残页对准祭坛地面轻轻一照,金光穿透土石,显现出地底埋藏之物。

一块半人高的石碑深埋于祭坛正下方,碑上刻满了扭曲的玉虚门秘语。

沈珏目光扫过,已将其含义了然于胸:“酆都将启,择主而侍。”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择主而侍。原来他们早就知道阴司将要重立,竟妄图窃取权柄,抢在前面自立门户,在这人间建一个‘通幽门’?”

返程的路上,夜风更急。

三名拘魂使押解着吴庸的肉身,而他的魂魄则被拘魂索捆着,跟在队伍后面。

突然,吴庸的魂体开始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

残页的提示及时出现:【警告:目标魂体被种下‘玉虚心印’,即将自毁,抹除一切痕迹。】

“早料到了。”沈珏面色不变,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阿缳,用引魂灯锁其魂门!”

阿缳心领神会,手中灯笼光芒大盛,一道绿光射出,如同一枚钉子,死死钉在了吴庸魂体的眉心。

他则反手将残页按在吴庸魂体的后心,磅礴的金光涌出,瞬间封住了其七窍,隔绝了心印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仅仅片刻之后,只听一声沉闷的爆响,吴庸的魂体在金光与绿光的双重压制下,还是从内部炸裂开来。

然而,魂飞魄散的瞬间,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简却从魂体核心处激射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北方天际。

“想走?”

沈珏冷哼一声,早已张开手掌。

残页的金光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后发先至,瞬间将那玉简截停在半空,缓缓拉回到他的手中。

玉简入手冰凉,上面的灵光迅速黯淡下去,浮现出一行仓促写就的文字:【别院令:玄寂事败,阴司将立,速毁‘地脉引魂阵’,防其借势通冥。】

沈珏捏着玉简,抬头望向北方连绵起伏的群山,那里正是玉虚门的山门所在。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夜风吹散:“原来,你们不是派人来收尸的,是来断我的根的。”

话音刚落,他手中残页的边缘,一道极细的血色纹路悄然浮现,勾勒出一句崭新的箴言。

【地脉动,则酆都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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