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手握那枚沉甸甸的讨虏兵符,踏出金銮殿时,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朝堂上的胜利,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奸相那句“粮草自筹”,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他回到荣国府,走回自己那方偏僻的跨院。
消息传得比人快,院门口洒扫的婆子见了他,眼神躲闪,动作也慢了三分,不复前几日的恭敬。
府里的人精们,耳朵都尖着呢,听说了朝堂上张玄被百官围攻,虽得了兵符,却是个没钱没粮的光杆司令,都觉得这位新贵的风光日子到头了。
张玄懒得理会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推门进屋,迎春正焦急地等着他,一见他回来,小脸煞白,眼圈红红的。
“舅舅……”
“没事。”张玄摸了摸她的头,将兵符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一点小麻烦,舅舅能解决。”
话是这么说,但他确实感到了压力。
三千人的吃喝拉撒,兵甲器械的修补更换,哪一样不是吞金巨兽?总不能真让士兵们饿着肚子上战场。
正在他思索之际,院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脆响,伴随着一阵风风火火的笑语。
“我的好兄弟,如今可是咱们大周的讨虏校尉了,怎么还住在这冷清地方!真真是屈才了!”
人未至,声先到,除了王熙凤,再无旁人。
只见凤姐儿穿一身华贵的石青色褙子,满头珠翠,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亲热的笑容。
她一进屋,目光就落在那枚玄铁兵符上,眼中精光一闪。
“哎哟,这就是陛下御赐的兵符吧?可真是威风!”她也不见外,径直坐下,屏退左右,只留下平儿。
“兄弟,姐姐我今天来,不为别的。”王熙凤开门见山,让平儿递上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你此去北境,为国征战,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只是听说,朝里那些老东西,在粮草上给你使了绊子?”
张玄眉毛一挑,没说话。
王熙凤将木匣推到他面前,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和银票。
“这里是三万两白银。不多,算是姐姐的一点心意,给你手下的弟兄们买些酒肉,添置些好甲胄。”她一双丹凤眼紧紧盯着张玄。
“姐姐我没别的本事,就是看人准。这贾府是座快塌的老房子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想寻个将来能遮风挡雨的屋檐。这三万两,不是送你的,是投给你的。”
好个王熙凤!
张玄心中暗赞。这女人当真是个天生的投机家,嗅觉敏锐,出手果决。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倒霉,她却看穿了这其中的天大机遇,直接下注。
“凤姐儿这份情,我记下了。”张玄也不矫情,将匣子合上,“将来但有我张玄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的汤喝。”
“有兄弟这句话,姐姐这钱就花得值!”王熙凤满意地笑了,起身告辞,来去如风。
三万两,解了燃眉之急,但对于一场大战,仍是杯水车薪。
送走王熙凤,张玄的目光,投向了宁国府的方向。
那里,才是一座真正的金山。
夜色如墨。
张玄安顿好迎春,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了宁国府。
此时的贾珍,正在自己的秘室里,搂着两个美婢,喝着小酒,欣赏着刚收来的一尊前朝玉佛,浑然不知杀神已至。
当张玄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时,贾珍吓得魂飞魄散,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两个美婢更是尖叫着缩成一团。
“玄……玄哥儿……不,张校尉,您……您怎么来了?”贾珍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牙齿都在打颤。天香楼的阴影,早已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敬安侯,好雅兴啊。”张玄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绕着那尊玉佛走了一圈,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弹。
“我奉旨北上,讨伐胡虏,军中缺些粮草。”
贾珍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立刻堆起了苦相:“张校尉,您是知道的,府里早就空了,我也是拆东墙补西墙,实在是……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啊!”
他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穷,将自己说得比街边的乞丐还惨。
张玄静静地听着,也不打断,直到贾珍哭得声嘶力竭,才慢悠悠地开口。
“东边书房的夹壁墙里,藏了五万两黄金。”
贾珍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你卧房床下的第三块地砖下,有个暗格,里面是各地商号送来的银票,大概有十万两。”
贾珍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还有后花园那座假山,中心掏空了,藏着你这些年搜刮来的古玩字画,少说也值五万两。”
张玄每说一句,贾珍的身体就抖一下。
他如同看着一个怪物,不明白这些自己最隐秘的藏宝地,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敬安侯,”张玄的目光终于落回贾珍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是想让我明日带着三千京营弟兄,来帮你把这些钱财,一处一处地挖出来吗?”
“不!不要!”贾珍彻底崩溃了,他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我给!我都给!求校尉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你的钱,买你的命,很划算。
半个时辰后,张玄带着二十万两银票和一份宁国府所有粮仓、店铺的调用契书,满意地离开了。
贾珍瘫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彻底沦为了张玄的提款机。
回到自己的小院,天已蒙蒙亮。
迎春一夜未睡,见他回来,才松了口气。
张玄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迎春。
“舅舅此去,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我不在的时候,若有人欺你,或是府里有事,你就翻看这本册子。”
迎春疑惑地打开,发现里面并非诗书,而是一页页的人名。
“王熙凤,性好强,爱揽权,重利益……可用银钱小利动之。”
“贾赦,性贪鄙,好色,畏威而不怀德……需以雷霆手段慑之,不可示弱。”
“贾母,重颜面,信鬼神,爱小辈……可借黛玉之事亲近之,以孝动之。”
……
册子里,详细记录了贾府上上下下关键人物的性格、喜好、弱点,以及应对之法。
“舅舅……”迎春看得心惊胆战,这本册子,简直就是一本能置人于死地的判官笔录。
“傻丫头,”张玄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温柔,“舅舅教你这些,不是让你去害人,是让你学会保护自己。记住,在这吃人的府里,心软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他将迎春紧紧抱在怀里,轻声道:“等我回来。”
天光大亮,京营三千兵马已在城外集结。钱粮已备,兵符在手。
但张玄看着底下那群站没站相、满脸油滑的兵痞,知道自己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