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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傅竟深的话,像一柄由千年寒冰铸成的重锤,毫无征兆地,狠狠砸在了我的心上。

世界的声音在一瞬间尽数褪去,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地轰鸣。我能感觉到指尖的温度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流失,那冰冷的寒意顺着我的手臂,爬上脊背,最终汇聚于心脏,将它冻成一块沉重而脆弱的冰坨。

母亲……

那个温柔地抱着我,在花园里教我辨认花草的女人;那个在我弹错音符时,会笑着揉乱我的头发,说“没关系,缪斯女神也会打瞌睡”的女人;那个浑身都散发着淡淡栀子花香,构成了我整个童年所有温暖与美好的女人。

她的死,不是意外?

这个念头,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猛地刺入我的大脑,搅起一片血腥的风暴。前世的我,浑浑噩噩,被囚禁在精神病院的高墙之内,无数个日夜里,我怨恨过顾卫东的冷漠,痛恨过柳晚晴的恶毒,却从未,从未怀疑过母亲离世的真相。

一场雨夜的车祸,司机疲劳驾驶,这就是警方给出的结论,也是顾卫东告诉我的,被我深信了十年的“事实”。

可现在,傅竟深告诉我,那份“事实”背后,还藏着一份等待被拍卖的“真相”。

更让我如坠冰窟的是,我的父亲,顾卫东,他竟然也要去争夺那份报告。

为什么?

如果他问心无愧,如果他真的爱过我的母亲,他为何不在当年就追查到底?为何要等到十几年后,在一场见不得光的公海拍卖会上,去用钱购买妻子的死亡真相?除非……除非他不是想揭开真相,而是想……永远地掩埋它。

这个世界上,最想掩埋一份杀人证据的,除了凶手自己,还能有谁?

“你……”我的喉咙干涩得发痛,几乎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你……怎么知道的?”

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傅竟深。包厢里昏暗的光线,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我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觉得那目光仿佛能洞穿我所有的伪装,看透我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顾小姐,我是个商人。”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商人最擅长的,就是信息交换。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同样,你也拥有一些我感兴趣的。比如……”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的手,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我脑海中那段名为《献给缪斯》的旋律。

“……你那尚未问世的才华。”

我心中一凛。这个男人,他的触角究竟伸得有多长?他不仅知道顾家的内斗,知道晨风集团的黑幕,甚至连我母亲的死因都了如指掌。他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幽灵,盘旋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冷眼旁观着所有人的悲欢离合。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恢复了镇定,“傅先生,你费尽心机地把这份请柬送到我手上,又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更不相信一个像傅竟深这样站在权力顶端的男人,会无缘无故地对我一个落魄的千金伸出援手。他所做的一切,必然有他的图谋。

“目的?”傅竟深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是一个喜欢看戏的观众。只不过,有些戏的门票比较贵,需要提前做一点投资。”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一股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

“顾小姐,你就是我目前……最看好的一笔投资。”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魔力,“我投资你的仇恨,你的智慧,你的勇气。我期待着看你如何从一个泥潭中的复仇者,一步步拿回属于你的一切,然后……站上更高的地方。”

“至于我能得到什么……”他直起身,重新拉开距离,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或许,等到那一天,你会主动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沉默了。

他的话,虚虚实实,真假难辨。他将自己置于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既是盟友,又是旁观者,进退自如。而我,却像是被他选中的一枚棋子,被推到了一个更加波诡云谲的棋盘之上。

可是,我没有选择。

哪怕明知眼前是万丈深渊,为了母亲的真相,我也必须跳下去。

我收紧了握着请柬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混乱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这场拍卖会,我需要准备什么?”我抬眼看他,目光里所有的脆弱和震惊都已被我强行压下,取而代de,是冰冷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傅竟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欣赏我的理智,欣赏我在遭受如此巨大的冲击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为什么”跳到了“怎么做”。

“钱。”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很多很多的钱。能上那艘船的人,没有一个是缺钱的。他们争夺的,是信息,是权力,是能让对手万劫不复的把柄。一份十几年前的豪门秘辛,足以让很多人为之疯狂。你的父亲……恐怕已经准备好了至少九位数的资金。”

九位数……一个亿。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我虽然拿回了母亲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那些都是固定资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变现。我手头能动用的现金,不过几百万,在这场顶级的资本博弈中,连入场券都算不上。

“除了钱呢?”我追问。

“除了钱,你还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身份,让你在那群鲨鱼面前,不至于被生吞活剥。”傅竟深端起酒杯,走到窗边,背对着我,“请柬只能让你上船,但船上的规矩,远比你想象的更复杂。”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深邃:“三天后,我会派人来接你。至于你的身份……就用我的女伴这个身份,如何?”

我的心猛地一跳。

傅竟深的女伴。

这个身份,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无疑是一块最坚不可摧的挡箭牌。它足以让任何想要对我动歪脑筋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承受得起傅家的雷霆之怒。

他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将我更深地捆绑在他的战车上?

“为什么?”我看着他,问出了今晚的第三个“为什么”。

“因为,”傅竟深缓缓走到我面前,这一次,他的声音里,褪去了所有的玩味和试探,带上了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冷酷的认真,“我虽然喜欢看戏,但我不喜欢我投资的舞台,在好戏开场前,就被人给拆了。”

说完,他不再给我任何追问的机会,转身走出了包厢,只留给我一个决然而神秘的背影。

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包厢里站了很久,直到手中的水杯已经彻底冰凉。窗外的夜景繁华依旧,霓虹闪烁,可在我眼中,却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黑暗的尽头,是母亲惨死的真相,是我父亲那张深藏在慈爱假面下的,狰狞而陌生的面孔。

我离开了“云顶”会所,驱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城市的灯火在我眼前飞速地倒退,我的脑海中,却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关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

我记得,母亲去世后的那场葬礼。天上下着很大的雨,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只有父亲,他虽然也穿着黑色的西装,表情哀恸,但我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他的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完美的演员,一丝不苟地扮演着一个悲痛欲绝的丈夫。

我记得,母亲的头七还没过,柳晚晴就以“照顾年幼的我”为名,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顾家。当时的我沉浸在丧母之痛中,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现在想来,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在妻子尸骨未寒之时,就允许另一个女人登堂入室?

还有,这些年来,顾卫东几乎从不主动在我面前提起母亲。家里所有关于母亲的照片,也都被柳晚晴以“睹物思人,怕我伤心”为由,悄悄地收了起来。

过去的我,以为那是父亲爱得太深,不敢触碰伤口。

现在的我,却只觉得那是做贼心虚,急于抹去一个人的存在痕迹!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被我忽略了的,被我用“亲情”这块遮羞布掩盖了的细节,此刻全都浮出水面,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将我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凌迟得血肉模糊。

原来,我不仅活在仇恨之中,我还活在一个巨大的、被精心编织了十几年的谎言里。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我猛地将车停在了路边,双手死死地抓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剧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我推开车门,冲到路边,俯下身剧烈地干呕起来。

可我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我的喉咙。

我撑着冰冷的护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晚的寒冷空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情绪。

不,顾曼昔,你不能倒下。

你不是前世那个软弱无能,只会被情绪左右的蠢货了。

悲伤、愤怒、恶心……这些情绪,除了消耗你的精力,没有任何用处。你需要做的,是冷静,是思考,是找到那把能剖开所有谎言和伪装的手术刀。

那份报告,我必须拿到手!不惜一切代价!

我重新坐回车里,发动引擎,朝着那个我曾经称之为“家”,如今却只觉得是龙潭虎穴的地方,疾驰而去。

回到顾家别墅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柳晚晴和顾若柔大概已经睡了。我换了鞋,正准备上楼,却看到书房的门缝里,透出了一丝光亮。

我的脚步,顿住了。

鬼使神差地,我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书房走去。

门没有关严,我透过那条狭窄的缝隙,看到了我的父亲,顾卫东。

他正坐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没有处理文件,也没有看书,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对着电脑屏幕。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有追忆,有挣扎,有狠戾,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旧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正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开满了栀子花的花园里,笑得灿烂而明媚。

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那个女孩,是年幼的我。

而这张照片,正是柳晚晴当年从我房间里“收走”的,我最宝贵的一张照片。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要停止了。

就在这时,顾卫东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你放心,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那份报告,都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重重地扔在桌上,然后抬起手,疲惫地揉着眉心。

我站在门外,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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