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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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刚蒙蒙亮,李家村的村口就飘起了薄雾,雾珠沾在枯草上,凝结成细小的冰粒,踩在脚下 “咯吱” 作响。村民们扶着门框,冻得皴裂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看着秦昭一行人收拾行囊 —— 老妇人把仅存的半袋耐旱粟种塞进秦昭手里,袋口的麻绳磨得发亮,显然是反复系过多次,“姑娘,这种子能种在石缝里,到了漠北要是能找到水源,或许能种出点吃的。” 那个被救的孩子攥着秦月的衣角,把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灰色小石头塞给她,小手冻得通红:“姐姐,这个给你,娘说戴在身上能压惊。”

秦昭接过粟种,指尖触到布袋上的冰粒,凉得刺骨,她小心地把布袋塞进里衣 —— 贴着心口的位置能捂热些,免得种子冻坏,又摸了摸孩子的头,掌心的温度让孩子瑟缩了一下,“谢谢婆婆,谢谢小弟弟。你们多保重,等雨来了,赶紧把种子种下,要是遇到逃荒的,别轻易开门,小心歹人。” 柳氏帮着张婆婆把最后一包野菜干系在腰间,野菜干硬得像树皮,得用牙慢慢嚼才能咽下去;李二和刘大正蹲在地上磨短刀,刀刃在晨光下闪着冷光,他们把从驿站缴获的短刀磨得更锋利,还把麻绳剪成小段,分给青壮系在手腕上,“这绳关键时刻能捆人,也能当腰带,别弄丢了。”

孙老三牵着马走在最前,马的鬃毛上结着白霜,他脸色比平时更沉,喉结动了动:“黑风岭的卡兵不好惹,去年有个押送队伍,就因为没交过卡费,被他们推下了山沟,连尸体都没捞上来。等会儿都少说话,听秦姑娘安排,要是真动手,别硬拼,先护着老弱。” 流犯们纷纷点头,连之前爱抱怨的年轻流犯赵二都攥紧了手里的木矛,木矛顶端被削得尖尖的,却还是透着心虚,可看到秦昭站在队伍中间的背影,又悄悄挺直了腰 —— 经过李家村的事,他们早已把秦昭当成了能遮风挡雨的主心骨。

队伍离开李家村,往黑风岭方向走。越靠近山岭,风越大,呼啸着穿过岩石缝隙,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嚎。路面渐渐变成陡峭的石阶,石阶上长满青苔,被霜冻过后更滑,一脚踩不稳就会打滑,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沟,沟底隐约能看到白骨,偶尔有碎石滚落,发出 “哗啦啦” 的回响,在风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大家小心脚下,互相扶着点!” 秦昭走在队伍中间,一手牵着秦月,一手扶着身边的张婆婆,张婆婆的腿有旧疾,走得慢,秦昭特意放慢脚步,“李哥,你和刘大在队伍两侧,看着点石阶,有松动的及时提醒,尤其是带裂缝的,别踩!”

李二应了声,弯腰用木矛戳了戳身前的石阶,石阶 “咔嚓” 响了一声,掉下来一小块碎石,他立刻摆手:“这块松了,绕着走!” 刘大则在另一侧扶着一个瘸腿的老流犯,老流犯的鞋早就磨破了,脚趾露在外面,冻得发紫,刘大干脆把自己的破草鞋脱下来给他:“先穿着,别冻掉了脚趾。”

萧子舟跟在队伍末尾,看着陡峭的石阶,手指微微蜷缩,指节泛白 —— 前世,就是在这段石阶上,有个流犯脚下一滑,摔下了山沟,他当时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那人抓着崖壁上的杂草挣扎,最后还是掉了下去,惨叫声被风声吞没。他抬头看向秦昭,见她时不时回头,伸手拉一把差点滑倒的人,连秦月都学着姐姐的样子,伸手扶着身边的小流犯,心里又多了几分笃定:有她在,这一世的悲剧,或许能少些。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的石阶尽头出现了一座简陋的关卡 —— 两根碗口粗的木头横在路中间,木头表面有刀砍的痕迹,旁边搭着个茅草棚,棚顶漏了个洞,能看到里面的稻草,棚下坐着四个穿着差役服的卡兵,衣服又脏又破,手里拿着长刀,刀身锈迹斑斑,眼神却凶狠得像饿狼,死死盯着过来的队伍。为首的卡兵满脸横肉,下巴上的胡茬又粗又硬,腰间别着个酒葫芦,酒葫芦上沾着油污,看到孙老三,撇了撇嘴,一口黄牙露在外面:“孙头,又押流放犯啊?按规矩,过卡费,每人五个铜板,或者拿值钱的东西抵 —— 别跟老子说没有,上次那队就藏了银簪,被老子搜出来了。”

孙老三皱了皱眉,勒住马缰绳:“王头目,这些流犯都是穷光蛋,家里被抄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哪有铜板?你通融一下,等我回镇上,给你带壶上好的高粱酒,比你这葫芦里的强十倍。”

“好酒?” 王头目冷笑一声,把酒葫芦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衣服上,他站起身走到队伍前,脚步虚浮,显然喝了不少,目光扫过秦昭等人,最后落在李二腰间的短刀上,眼睛亮了:“没钱?那把刀不错,拿来抵!还有你们怀里鼓囊囊的,是不是肉干?都交出来!不然别想过这关!” 他身后的三个卡兵也跟着站起来,手按在刀柄上,其中一个还抽出了刀,刀身 “噌” 的一声,在晨光下闪着冷光,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模样。

流犯们瞬间紧张起来,赵二往后退了退,撞到了身后的老流犯,老流犯 “哎哟” 叫了一声,赵二连忙道歉,却还是攥紧了木矛。刘大攥紧了木矛,就要上前理论,却被秦昭拦住了 —— 秦昭轻轻摇头,眼神里透着冷静,刘大虽然着急,还是退了回去。

秦昭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队伍前,风把她的囚服吹得猎猎作响,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她看着王头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王头目,按大胤律,流放犯押送途中,只需登记名册,无需缴纳‘过卡费’—— 你这规矩,是官府文书上写的,还是你自己定的?要是有文书,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要是没有,你这就是私设名目,勒索百姓,按律当杖责三十,革去差事。”

王头目愣了愣,没想到一个流放的女娃还懂律法,脸色沉了下来,眼里闪过凶光:“你个女娃子,也敢管老子的事?读了几天书就了不起了?不想过卡,就滚回李家村饿死!” 他说着,突然伸手去扯秦昭怀里的布袋 —— 他刚才看到秦昭把粟种塞进去,以为是值钱的东西,动作又快又狠,指甲差点刮到秦昭的脖子。

秦昭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同时抬手按住王头目的手腕 —— 她的手指修长,却带着惊人的力道,刚好扣住他的脉门,王头目顿时觉得手腕发麻,像被毒蛇咬了似的,动弹不得,他想用力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似的,越扣越紧,痛得他额头冒冷汗:“你…… 你放手!”

“王头目,” 秦昭的声音冷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我劝你别动手。我们这支队伍,前几日刚在驿站抓了通匪的驿卒周虎和吴瘦猴,交到了镇上的衙门,现在衙门还在查驿卒私通山匪的事 —— 要是让上官知道,你在这里私设过卡费,勒索流放犯,甚至还想抢东西,你觉得你这头目还能当多久?说不定还会被牵连,查你是不是也跟山匪有勾结。”

王头目心里一慌 —— 他早就听说驿站通匪的事,前几日镇上衙门确实派人去查了,还抓了两个驿卒,没想到是眼前这群流犯举报的。他想挣开秦昭的手,却发现手腕越来越麻,连手指都动不了,语气终于软了些,却还嘴硬:“就算没有过卡费,你们也得登记名册,一个个查!要是有逃犯混在里面,老子可担不起责任!”

“可以。” 秦昭松开手,王头目立刻缩回手,揉着腕子,眼里满是怨毒,却不敢再动手。秦昭转头对孙老三说:“孙头,你把名册拿出来,给王头目登记,快点,别耽误赶路。” 孙老三连忙从怀里摸出名册,名册用油纸包着,防止受潮,他递给王头目,王头目接过名册,却故意放慢速度,一页一页翻得极慢,眼睛还时不时瞟向队伍里的妇孺,尤其是柳氏怀里的秦月,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行,心里盘算着等换班的人来,人多势众,再好好勒索一番。

萧子舟站在队伍后面,看着王头目的动作,想起前世的事 —— 这个王头目每次登记都会故意拖延,等换班的卡兵来了,带着弓箭手,再强行搜身,有个女流犯藏了块娘家给的银锁,被他们抢了还不算,还被打了一顿。他犹豫了一下,走到秦昭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换班的卡兵还有一刻钟到,他们每次换班都会带两个弓箭手,箭上可能涂了麻药,前世有个流犯中了箭,没半个时辰就晕了。”

秦昭点点头 —— 她早就注意到关卡旁边的树上挂着弓箭,箭囊鼓鼓的,箭尖发黑,不像是新磨的,倒像是涂了东西。她看向李二和刘大,使了个眼色,李二立刻会意,悄悄走到队伍左侧的岩石后,岩石上有个凹陷,刚好能藏人,他把木矛架在凹陷处,盯着远处的山路;刘大则走到右侧,靠在一棵枯树后,枯树的枝干能挡住他的身影,两人手里都握着木矛,掌心沁出了汗。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 沉重的靴子踩在石阶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两个卡兵背着弓箭,箭囊挂在腰间,手里还拿着长刀,正往关卡走来。王头目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把名册扔给孙老三,名册 “啪” 的一声掉在地上,他却不管,对秦昭说:“现在换班了,要查更仔细,你们都站好,别乱动!谁敢动,就按逃犯处理,直接射穿腿!”

换班的卡兵走到近前,看到队伍,立刻举起弓箭,弓弦 “嘣” 的一声拉满,箭尖对准了秦昭:“都不许动!一个个搜身,要是有藏东西的,直接按私藏赃物处理,轻则打三十大板,重则扔进山沟!” 流犯们吓得往后退了退,秦月紧紧攥着柳氏的手,小脸煞白,小声说:“娘,我怕,他们有弓箭。”

“别怕,有姐姐在,姐姐不会让他们伤你的。” 柳氏把秦月搂进怀里,一只手按在秦月的头上,挡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却悄悄摸向腰间 —— 那里藏着秦昭给她的一小块碎瓷片,是从荒庙捡的,磨得尖尖的,要是真有人过来,她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孩子。

秦昭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队伍前,箭尖离她的胸口只有三尺远,她却连眼都没眨一下,看着换班的卡兵:“我们都是按规矩登记的流放犯,身上只有几件破衣服和一点野菜干、肉干,没有赃物。你们要是强行搜身,伤了老弱妇孺,要是传到上官耳朵里,你们担待得起吗?漠北都护府上个月刚下了文书,要求善待流放途中的老弱,要是让都护府知道你们滥用私刑,你们这差事还想不想要了?” 她顿了顿,又看向卡兵手里的弓箭,“而且,你们箭上涂的是什么?按律,押送途中不得使用带毒或麻药的武器,你们这是违规,要是被查出来,可是重罪。”

换班的卡兵手顿了顿 —— 他们箭上确实涂了麻药,是用来对付反抗的流犯的,可这事不能说出来。他们只是想勒索点财物,要是真被安上 “违规用武器”“虐待老弱” 的罪名,确实不好交代。王头目见他们犹豫,连忙上前,一把推开换班的卡兵:“怕什么?他们就是一群流放犯,就算饿死了、伤了,也没人会管!都护府的文书?那是给当官的看的,跟咱们没关系!” 他说着,突然冲向柳氏,伸手就要抢她怀里的布袋 —— 他刚才看到柳氏给秦月塞肉干,知道里面有吃的,“把肉干交出来!不然我把这小丫头扔下山沟!”

柳氏吓得往后退,却没注意身后就是石阶边缘,一脚踩空,身体往后倒去,秦月 “啊” 的一声叫了出来。秦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柳氏的胳膊,可王头目却趁机扑过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直刺秦昭的腰侧 —— 他刚才看到秦昭能扣住自己的脉门,知道她会点功夫,想先伤了她,再抢东西。

“小心!” 李二从岩石后跳出来,手里的木矛掷向王头目,却被王头目侧身避开,木矛 “噌” 的一声插进旁边的岩石里,没入半截。刘大也从右侧冲出来,想拦住王头目,却被换班的卡兵挡住,卡兵举起刀,砍向刘大,刘大只能用木矛格挡,“当” 的一声,木矛被砍断,刘大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秦昭一手抓着柳氏,一手要避开王头目的短刀,动作受限,只能侧身,短刀还是划到了她的腰侧,囚服瞬间被血染红,刺痛感传来,她却没哼一声,反而趁机抓住王头目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嚓” 一声,王头目发出 “嗷” 的惨叫,短刀掉在地上。秦昭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王头目 “扑通” 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石阶上,痛得直咧嘴。

“姐姐!” 秦月看到秦昭腰上的血,吓得哭了出来。柳氏也慌了,连忙扶住秦昭:“昭儿,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我没事,小伤。” 秦昭擦了擦嘴角的血 —— 刚才用力时扯到了喉咙,有些发甜,她看向青壮们,声音依旧沉稳,“大家别慌!李哥,捡短刀,护着老弱;刘大,抢弓箭,别让他们射箭!”

青壮们被秦昭的气势镇住,也忘了害怕,赵二捡起地上的木矛,冲向换班的卡兵:“别欺负秦姑娘!” 其他青壮也纷纷上前,围着卡兵打了起来。一个卡兵想拉弓射箭,刘大扑过去,一把抓住箭囊,两人扭打在一起,刘大虽然没刀,却比卡兵有力气,死死按住卡兵的手,不让他射箭。

王头目见势不妙,想爬起来跑,却被秦昭踩住后背,秦昭的鞋底踩在他的伤口上,痛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姑娘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把所有钱都交出来,求你放我一马!” 换班的卡兵见头目被制住,也没了斗志,被青壮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秦昭低头看着王头目,腰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她却没丝毫怜悯:“放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三件事。第一,以后不许再向流放犯勒索过卡费,也不许用带麻药的弓箭;第二,把你私藏的粮食和水交出来,李家村闹饥荒,你这关卡肯定有存粮;第三,派个人去镇上衙门,说驿站通匪的后续线索在黑风岭,引衙门的人来查 —— 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算追到漠北,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王头目连忙点头,连声道:“答应!我都答应!存粮在茅草棚后面的地窖里,有水囊,我这就让人去拿!” 他挣扎着爬起来,不敢再看秦昭的眼睛,连忙让一个没被按住的卡兵去拿存粮。

流犯们都松了口气,围过来看着秦昭的伤口,张婆婆从怀里摸出之前采的草药,咬碎了敷在秦昭的伤口上:“姑娘,这草药能止血,委屈你忍忍。” 李二捡起短刀,递给秦昭:“秦姑娘,您太厉害了,刚才王头目用刀刺您,您还能制住他!”

“是大家配合得好。” 秦昭接过短刀,伤口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却还是笑着说,“刘大,你去看看地窖里的存粮,别让他们耍花样。孙头,我们赶紧过卡,处理完伤口,再赶路。”

队伍快速通过关卡,往黑风岭的另一侧走去。石阶渐渐平缓,风也小了些,远处隐约能看到一片树林 —— 按村民说的,过了树林,就能找到山泉。萧子舟走在队伍后面,看着秦昭腰上渗血的囚服,又看了看她扶着柳氏的手,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干净的布条,递过去:“这个能包扎伤口,之前从驿站捡的,没脏。”

秦昭接过布条,说了声 “谢谢”,柳氏连忙帮她包扎,布条紧紧裹在腰上,止住了血。秦昭看向萧子舟:“刚才谢谢你提醒换班的事,不然我们可能会吃亏。后面的路还很长,要是你知道什么危险,可以直接告诉我。”

萧子舟点点头,看着秦昭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念头:跟着她,不仅能活下去,或许还能真正改变前世的命运。

队伍走到树林前,孙老三指着树林深处:“按村民说的,山泉应该就在里面,水很干净,还能喝。” 流犯们纷纷走进树林,脸上满是期待 —— 过了黑风岭,又能找到干净的水,还缴获了存粮,他们离漠北又近了一步,也离活下去又近了一步。秦昭走在最后,摸了摸腰上的伤口,虽然痛,却让她更清醒:这流放路,从来都不是坦途,只有更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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