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太子听了我的话,顿时愣在当场。
他身后的侍卫下意识地按上刀柄,却被我亲卫腰间的玄铁令牌吓得不敢妄动。
那令牌上刻着的“镇国”二字,是我们用十年边关生涯打出来的威慑,岂是宫中这些养尊处优的侍卫敢抗衡的?
四个孽障缩在太子身后,看着我的眼神又怕又恨,却没一个敢上前。
她们大概忘了,当年我教她们骑马射箭时,我告诫她们的第一句话便是“护不住家人,便不配握刀。”
只是他们如今刀没握稳,倒先把刀刃对准了自家人。
我的话音刚落,亲卫统领沈峰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将军府。
不过片刻功夫,城外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二十万铁骑踏碎晨露的轰鸣如同惊雷滚过皇城,连宫墙琉璃瓦都在簌簌发抖。
百姓的惊呼声、店铺门板的撞击声、巡城士兵的呵斥声混在一起,却盖不住那越来越近的铁蹄声。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东西南北四门传来亲卫的通报声,皇城已被我的人牢牢封锁。
朱雀大街上的金吾卫刚想反抗,便被沈峰按在地上缴了械,明晃晃的长刀架在脖子上,连半句狠话都不敢说。
太子脸白如纸,指着我嘴唇哆嗦:
“慕风!你这是要反了?”
他华贵的蟒袍下摆被冷汗浸得发皱,平日端着的储君架子荡然无存。
我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剑走到他面前,剑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铁锈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反?”
我冷笑一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殿下包庇奸佞、构陷我儿,真当我慕风十年沙场是白混的?当年我率三千骑兵凿穿匈奴王帐时,殿下还在东宫读圣贤书吧?今日不把这桩龌龊事查个水落石出,这城门就别想打开!”
剑锋划破他颈间油皮,太子疼得闷哼一声,眼神里终于有了恐惧。
那四个跪在地上的孽障见状,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我腿,哭喊着:
“爹!我们错了!求您饶了我们吧!”
大女儿死死攥着我的裤脚,指缝里还沾着方才给轩轩擦药的药膏。
“是我们被猪油蒙了心,是轩轩她骗我们的!”
“对!都是他装可怜!我们才一时糊涂!”
三女儿磕得额头出血。
“您放了太子殿下吧,这可是要抄家的啊!”
我抬脚横扫,一脚一个将他们踹开,力道之大让他们在地上滚了三圈,撞在廊柱上哼哧作响。
“错?”
我盯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心口的寒意更甚。
“把云舟送进南风阁时怎么不想着错?看着他被人打断骨头时怎么不想着错?给这冒牌货端药、骂亲弟弟是毒妇时,怎么不想着错?”
我冲亲卫扬下巴,声音冷得像边关的寒风:
“把他们捆了,丢进马厩!让他们好好闻闻畜生的味道,学学怎么做人!”
亲卫们应声上前,拿出铁链将四个女儿捆得结结实实。
她们哭喊着挣扎,却被毫不留情地拖向后院马厩,一路留下断断续续的求饶声,直到被马粪的臭味吞没。
听着她们的哭嚎渐远,我冷冷转头看向地上昏迷的轩轩。
这贱人占我儿子的身份、喝我儿子的灵药,用虚伪的眼泪骗走了本该属于云舟的宠爱,如今断了手筋脚筋,算便宜他了。
我抬脚重重踩在她的伤处,碎裂的筋络传来沉闷的碾压声。
轩轩猛地疼醒,喉咙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疼?”
我俯视着他扭曲的脸,心里那团烧了半日的怒火才稍稍压下去些。
“这才刚开始。”
太子在一旁看得浑身发抖,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
我收回脚,用剑鞘挑起轩轩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往外走:
“殿下,我已经派人去请皇上了,就请他来看看,看看您是怎么当这个太子的。”
6
不过片刻功夫,皇上的銮驾便碾过青石长街,停在了将军府门前。
我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云舟,大步迎了上去,拦在銮驾前。
我颤抖着手扯开云舟破烂的衣袖,露出她手腕上那道狰狞扭曲的疤痕,断裂的筋络像一团乱麻,在苍白的皮肉上凸起,触目惊心。
“陛下请看!”
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字字泣血。
“这就是臣镇守边疆十年,与匈奴浴血奋战换来的结果!臣舍命护着的江山,却容不下臣的儿子!他被太子安插在府中的细作挑断手筋,毁去武功,扔进烟柳之地任人践踏!”
云舟似是被惊动,睫毛颤了颤,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呻吟。
我连忙用披风裹紧她,转头看向銮驾,猛地将怀中一叠纸甩在地上。
信纸飘落,最上面那张正是从轩轩房里搜出的密信。
太子的字迹赫然在目。
“慕风功高震主,待我日后登基,定是一大阻碍。你且从后宅入手,待日后事成,我定许你功名。”
“陛下!”
我仰头嘶吼,声音如雷贯耳,震得周围侍卫个个脸色煞白.
“太子尚未登基,就有如此想法,若日后太子登基,臣等老臣岂还有活命的机会!”
銮驾的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皇上沉凝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证物,又落在云舟手腕的伤疤上,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被侍卫拖拽到御前的轩轩见状,突然疯了似的扭动起来,尖利的哭喊声刺破空气:
“陛下救命!是慕风冤枉我!他为了护他的亲儿子,竟对我下此毒手!求陛下为草民做主啊!”
我懒得跟他废话,转头看向一旁燃着炭火的火盆。
亲卫立刻心领神会,将烧得通红的烙铁递到我手中。
“贱人,你也配叫我的名字?”
我提着烙铁走向他,眼神冷得像边关的寒冰。
“更不配活着污了云舟的地方!”
不等他再哭喊,我猛地将烙铁按在他脸上。
“滋啦”一声脆响,皮肉烧焦的臭味瞬间弥漫开来,混杂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死死按住烙铁,直到那虚伪的哭嚎变成模糊的呜咽,才缓缓松开手。
轩轩脸上的皮肉已焦黑外翻,彻底没了之前那副装模作样的假面。
他瘫在地上抽搐,血水混着眼泪淌了满脸,却再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扔掉烙铁,转身重新跪倒在銮驾前,声音虽哑却字字清晰:
“陛下,十年前臣出征时,曾对天起誓,定护大靖山河无恙、家宅安宁。如今山河尚在,家却已破。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臣子一个公道!若陛下不应,臣便带着二十万铁骑守在宫门,直到水落石出!”
銮驾内沉默片刻,传来皇上疲惫却威严的声音:
“将太子、慕家四女及涉案人等一并拿下,三司会审!慕风,先带令郎去医治,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阳光穿过将军府的飞檐,落在云舟苍白的小脸上。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转身时瞥见太子被侍卫按在地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却不敢挣扎。
马厩方向隐约传来四个女儿的哭喊,可我心中只剩一片冰凉。
只恨当年心软,救下了这几个狼子野心的恶人。
7
马厩里的哭喊声越来越近,四个被铁链捆着的孽障被亲卫拖拽着穿过庭院,一路磕磕绊绊摔得满身泥污。
她们刚转过回廊,就撞见殿前焦黑的烙铁和轩轩那张被烫得面目全非的脸。
腥臭的焦糊味钻进几人的鼻腔,吓得四人双腿一软,裤裆里瞬间湿了一片,黄白之物顺着裤腿淌在青石板上,臊臭味混着马粪味弥漫开来。
“爹……爹饶命啊!”
大女儿最先反应过来,拖着铁链往前爬了两步,膝盖在地上磨出鲜血。
“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落在銮驾前的地砖上,那里还沾着云舟的血渍。
直到他们被拖到御前跪好,我才缓缓转过身,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陛下,这四人忘恩负义,将亲弟推入火坑时毫无手软,如今见了血光却吓得如丧家之犬。臣请旨,废其筋络,发配极北苦寒之地,日夜挖煤赎罪,永世不得回京!”
四女儿闻言浑身一僵,突然疯了似的往我这边扑,却被亲卫死死按住:
“爹!我们是您一手养大的啊!您当年捡我们回来时说过要护我们一辈子的!”
“护你们一辈子?”
我冷笑一声,抬脚踩在他试图攀附我的手上。
“养大你们,是让你们学本事保护弟弟,不是让你们帮着外人害她!当年你们爹娘饿死街头,要把你们卖进青楼的时候,是我慕风给了你们一口饭吃;你们跪在我面前发誓‘此生必护云舟如眼珠’时,怎么就没想过今日会把他送进南风阁?”
二女儿涕泪横流,额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
“是轩轩骗我们的!是太子逼我们的!我们一时糊涂啊爹!求您看在养育之恩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次!”
“养育之恩?”
我眼神骤然冰寒,抬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们把云舟的救命药喂给冒牌货时,怎么不提养育之恩?看着她被打断骨头扔进地窖时,怎么不想着姐弟情分?”
我冲亲卫扬了扬下巴,沈峰立刻拔刀上前。
寒光闪过之际,四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同时划破长空,四个女儿蜷缩在地上疯狂抽搐,手腕脚腕处的鲜血汩汩涌出,很快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他们望着自己软绵绵垂落的手脚,眼神里终于盛满了绝望,却连哭喊的力气都快没了。
“拖下去!”
我别过脸不再看他们,声音冷得像淬了毒。
“给他们简单包扎,别让死了。极北之地的煤矿需要劳力,让他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才算没糟蹋我这十年的粮食。”
亲卫们应声上前,像拖牲口一样拖着他们往府外走。
经过那群作伪证的下人身边时,四女儿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是他们!是他们天天在我们耳边说云舟坏话!不关我们的事!”
我瞥了眼那群吓得瘫软在地的下人,他们脸上还残留着刚才构陷云舟时的得意,此刻却只剩惨白。
沈峰亲卫心领神会,立刻拔刀上前。
惨叫声再次响起时,地上已经多了几截血淋淋的舌头。
“割了舌头送到矿山去吧。”
我看着他们满地打滚的惨状,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这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8
皇上的銮驾刚离府,太医院的院判便捧着锦盒匆匆赶来,里面盛着三支千年老参和一瓶御赐的凝神玉露。
“将军,陛下特命老臣前来,这参须每日炖汤喂服,玉露早晚各一滴,定能助少爷固本培元。”
老院判躬身将药递上,看着我怀中气息微弱的云舟,眼神里满是惋惜。
我小心翼翼接过锦盒,屏退众人后将云舟平放榻上。
我指尖凝聚内力,缓缓探入她经脉淤堵之处。
那断裂的手筋处一片冰凉,内力行至此处便如遇坚冰,需得一寸寸耐心疏导。
每推进一步,云舟眉头便蹙紧一分,干裂的嘴唇溢出细碎的痛哼,听得我心口像被钝刀反复切割,冷汗顺着鬓角滚滚而下。
窗外的日光从东墙移到西檐,香炉里的安神香燃尽了三炉。
当最后一缕内力终于贯通她受损的经脉时,我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扶住床沿,喉头一阵腥甜涌上又被硬生生咽回。
“爹……”
一声微弱的呼唤突然响起,我猛地抬头。
只见云舟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蒙着水雾,看清我的瞬间,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下来,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滚烫。
“爹在,爹回来了。”
我一把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粗糙的手掌抚过他消瘦的背脊。
“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害你的人,爹都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他虚弱地点着头,冰凉的手死死攥住我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怕一松手我就会再次消失在边关的风沙里。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一遍遍地重复:
“别怕,爹再也不离开了,永远陪着你。”
当夜,将军府便燃起了熊熊火光。
那些曾作伪证构陷云舟的下人,那些对她苦难视而不见的仆役,被亲卫一个个拖到后院空地,乱棍杖毙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平息。
第二日清晨,府里换上的都是我从边关带回的亲兵家眷,个个忠心耿耿,眼神里只有对我和云舟的敬重。
我要亲手为他筑起一道铜墙铁壁,再不让半分风雨落在他身上。
光阴荏苒,转眼便是一年。
云舟的伤在灵药和悉心照料下彻底痊愈,不仅当年被挑断的手筋恢复如初,重拾武艺时竟比从前更加精进。
闲暇时我教他排兵布阵,他一点就透,眉宇间渐渐有了我当年的沉稳风范。
这日朝堂之上,皇上看着阶下亭亭玉立的少女,感慨万千:
“慕将军护国有功,令郎遭此磨难却心志愈坚,朕心甚慰。今册封慕将军之子慕云舟为世子,赐金印虎符,准你随父参政,军中历练。”
金印砸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云舟身着银甲跪拜谢恩,身姿挺拔如松。
此后我常带他巡视军营,全军将士见了那身银甲便齐齐单膝跪地,齐声高呼“少将军”,声浪震得营寨旗帜猎猎作响。
看着他在演武场上纵马扬枪、英姿飒爽的模样,我知道,那个曾经在我怀里哭着喊疼的小男孩,已经真正长大了。
边疆再无狼烟,皇城一片安宁。
我站在城楼之上,身边是一身戎装的云舟,远处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百姓们安居乐业,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意。
十年沙场征战,我守护了身后的家国;归来铁血复仇,我护好了掌心的珍宝。
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风声里满是岁月静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