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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刘婆子投井自尽的消息,如同一声闷雷,炸响在锦瑟院死寂的夜空下,震得人心胆俱裂。

冬凝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她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被掐断般的呜咽,整个人筛糠般抖了起来,眼中是灭顶的绝望。下一个……下一个就是她了!老夫人……老夫人这是要赶尽杀绝!

沈未晞的心脏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目光锐利地扫向吓瘫在地的春晓:“何时的事?谁发现的?怎么断定是投井?”

春晓牙齿咯咯作响,语无伦次:“就、就刚才……巡夜的婆子发现角门井台的冰破了……捞上来……人已经僵了……周、周嬷嬷已经赶过去了……说是、说是失足落井……或是自己跳的……”

失足?自尽?好一个死无对证!好一个杀人灭口!

沈未晞眼底寒光暴涨。赵氏的动作太快!太狠!根本不留丝毫余地!

“夫人……夫人救我……”冬凝猛地从榻上滚落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沈未晞脚边,死死抓住她的裙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涕泪横流,声音破碎不堪,“奴婢什么都说了……奴婢不想死……求求您……”

沈未晞低头看着她彻底崩溃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急迫。刘婆子一死,字符传递的线索算是断了。冬凝成了唯一活着的知情人,也成了最显眼的靶子。赵氏绝不会容她活到天明!

“想活命?”沈未晞的声音冷得像冰,“就按我说的做。”

她猛地俯身,几乎贴着冬凝的耳朵,用极低却极快的语速道:“记住,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知道!没见过字符,没递过东西,更不知道什么珣少爷!昨夜你只是偷懒躲去库房后窗嗑瓜子,被我发现训斥了几句,心中不忿,才顶撞了我,根本没见过旁人!张嬷嬷问你,你就一口咬死这点!其他的,一个字都不准提!听到没有!”

冬凝惊恐地睁大眼睛,茫然又无措。

“蠢货!”沈未晞低斥,“你想死吗?想死现在就可以出去跳井!若想活,就咬死你只是偷懒顶撞!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冬凝被她眼中的厉色吓住,拼命点头:“奴婢……奴婢记住了……偷懒……嗑瓜子……顶撞夫人……别的都不知道……”

“起来!滚回榻上去!装睡!”沈未晞一把将她拽起,推回榻上,扯过被子将她连头蒙住。

她转身,对惊魂未定的春晓疾声道:“你立刻去寻夏竹和秋纹,就说我院里丢了一支金簪,恐是昨日忙碌时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小丫鬟摸去了,让她们立刻悄悄去查问所有昨日靠近过正房的丫鬟婆子,动静闹得大些!”

春晓愣住:“夫人,这……”

“快去!”沈未晞厉声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锦瑟院在闹丢东西!在查内贼!”

春晓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搅浑水!制造混乱,转移视线!她连忙点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很快,院外便传来了夏竹和秋纹刻意拔高的呵斥声和盘问声,原本死寂的锦瑟院顿时“热闹”起来。

沈未晞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和鬓发,面色沉静地走到外间,在正中的椅子上端坐下来。指尖在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计算着时间。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院外便再次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毫不客气的拍门声!

“开门!老夫人有令,提审丫鬟冬凝!”周嬷嬷去而复返,声音比之前更加尖利凶狠,带着一股有恃无恐的杀气!

守门的夏竹似乎被这阵仗吓住,哆哆嗦嗦地开了门。

周嬷嬷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婆子再次闯了进来,这次甚至不等通传,直接便冲向了厢房!

“嬷嬷这是做什么?”沈未晞的声音冷冷响起,她端坐不动,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去,“我院里正在清查失窃,嬷嬷带人横冲直撞,是何道理?”

周嬷嬷脚步一顿,看到沈未晞竟等在这里,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冷笑道:“夫人院里还真是多事之秋!老奴奉老夫人急令,提审嫌犯冬凝!事关人命,还请夫人行个方便!”她特意加重了“人命”二字,眼神阴狠。

“人命?”沈未晞眉梢微挑,“什么人命?我院里不过丢了一支簪子,何来人命?”

“夫人何必装糊涂!”周嬷嬷不耐道,“角门刘婆子刚刚投井身亡!临终前有人听见她念叨冬凝的名字!老夫人疑心与此前器皿失窃案有关,恐是分赃不均或是灭口,特命老奴提冬凝去过堂!”

好一个“临终念叨”!好一个“分赃不均灭口”!栽赃陷害得如此顺理成章!

沈未晞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不悦:“竟有此事?刘婆子死了?”她蹙起眉头,“即便如此,也该由母亲派人细细查问,嬷嬷这般带人强闯我院内拿人,与土匪何异?我院里失窃尚未查清,若因此惊扰了贼人,毁了线索,嬷嬷担待得起吗?”

“你!”周嬷嬷气结,没料到沈未晞竟用她刚才的借口反将一军,还扣下个“惊扰贼人”的帽子!

“嬷嬷既要拿人,也罢。”沈未晞不等她发作,话锋一转,语气淡然,“只是冬凝如今是我院里的人,她若真有嫌疑,我这做主母的也难辞其咎。我便随嬷嬷一同去母亲面前,当面听听,那刘婆子究竟‘临终’念叨了些什么?又是谁听见的?也好一同分辨个明白。”

她说着,竟站起身,作势要一同前往。

周嬷嬷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她哪敢真让沈未晞去对质?那“临终念叨”本就是她信口胡诌,只想速速将冬凝弄走处置掉!若沈未晞揪住这点不放,在老夫人面前闹开,反倒不好收场!

“老夫人只是让老奴提人,不敢劳动夫人大驾!”周嬷嬷强压着怒火,硬邦邦道,“夫人既如此说,老奴便在此稍候片刻,待夫人查清失窃,再提人不迟!”

她竟选择了退让一步,暂时僵持。显然,沈未晞的强硬和“搅混水”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沈未晞心中稍定,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衡。周嬷嬷绝不会等太久,她必须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让冬凝的“价值”发生变化,变得让赵氏不敢轻易动她!

如何变?唯有将水搅得更浑,将更多人拖下水!

她重新坐下,端起一旁早已冰凉的茶水,指尖却微微颤抖。脑中飞速旋转,将冬凝提供的碎片信息与前世今生的记忆疯狂拼凑。

珣少爷……病重……咳血……老仆……字符……药方……婉娘……

陆珣的病……是真的如此凶险,需要动用这般隐秘的方式寻药?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引蛇出洞,或是借刀杀人的局?

赵氏知道陆珣的真实身份吗?她是想救他,还是想……让他悄无声息地“病逝”?

陆珩呢?他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书房里那块长命锁,是怀念,是愧疚,还是……监控?

无数个念头闪过,却缺乏最关键的一环来串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院外,夏竹和秋纹装模作样的盘问声渐渐低落下去,显然也撑不了多久。院内,周嬷嬷带来的婆子虎视眈眈,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冬凝在厢房里压抑的啜泣声隐隐传来,如同催命的倒计时。

沈未晞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茶盏几乎要被她捏碎。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找到一个破局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侯爷到——!”

院门外,忽然传来小厮一声刻意拔高的通传!

所有人俱是一惊!

周嬷嬷脸色骤变,慌忙转身迎出去。

沈未晞也心中一凛,陆珩?他怎么又来了?!

只见陆珩依旧穿着那身墨色常服,披着玄狐大氅,去而复返,面色沉冷地大步走进院中。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院内剑拔弩张的阵仗,最后落在端坐堂上的沈未晞身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又在闹什么?”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股威压。

周嬷嬷连忙上前,将刘婆子投井、临终念叨冬凝、奉老夫人命提审等话又说了一遍,只是语气收敛了许多。

陆珩听完,并未立刻表态,只是将目光转向沈未晞:“你怎么说?”

沈未晞起身,微微一福,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回侯爷,妾身院内方才发现丢了支金簪,正在查问。周嬷嬷便带人闯入,口口声声要拿冬凝,说是牵扯人命。妾身惶恐,只想请问嬷嬷,刘婆子投井,何人见证?临终之言,又是谁听闻?仅凭一句揣测,便要拿我贴身丫鬟,妾身……妾实难从命。”

她巧妙地将“器皿失窃”换成了更私人、更易引起同情的“丢金簪”,并将矛头指向证据不足。

陆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周嬷嬷:“嬷嬷,证人何在?”

周嬷嬷额头冒汗,支吾道:“是……是巡夜的婆子隐约听见……”

“隐约?”陆珩声音一沉。

周嬷嬷腿一软,跪了下去:“老奴……老奴也是心急……恐走了凶犯……”

“哼,”陆珩冷哼一声,“无凭无据,便敢惊扰主母,胡乱拿人?母亲的规矩,你们是越发不放在眼里了!”

周嬷嬷吓得连连磕头:“老奴不敢!侯爷息怒!”

陆珩却并未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沈未晞身上,语气莫测:“既是你的丫鬟,便由你自行看管。在查清真相之前,不得出锦瑟院半步。至于刘婆子的事,我自会派人去查。”

此言一出,周嬷嬷猛地抬头,满脸难以置信!

沈未晞心中也是猛地一愕!陆珩竟然……竟然将冬凝的处置权交给了她?!他这是……在帮她?还是另有图谋?

“侯爷!这……”周嬷嬷急道。

“怎么?”陆珩侧眸,冷冷瞥她一眼,“我说话,不管用了?”

“老奴不敢!”周嬷嬷立刻噤声,冷汗涔涔而下。

“都滚出去。”陆珩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嬷嬷如蒙大赦,又惊又疑,带着一群婆子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瞬间走了个干净。

院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沈未晞、陆珩,以及几个噤若寒蝉的丫鬟。

陆珩站在原地,并未离开。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沈未晞,仿佛要将她看穿。

沈未晞垂下眼睫,心中警铃大作。他此举绝非善意,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监控。将冬凝留在锦瑟院,便是将最大的麻烦和风险留给了她!赵氏的怒火,也将由她首当其冲!

“妾身,谢侯爷明察。”她压下心绪,屈膝行礼。

陆珩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松香气。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低垂的发髻,最终却只是虚拂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安分些,未晞。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中了沈未晞!

他知道了!他一定猜到她已经从冬凝那里知道了什么!他在警告她!

沈未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指尖冰凉。她猛地抬起头,撞入陆珩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下一刻,陆珩却已收回目光,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锦瑟院,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未晞独自站在原地,寒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股从心底最深处渗出的、足以将灵魂冻裂的寒意。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他看着她挣扎,看着她探查,甚至……可能默许甚至引导着她去发现那个秘密。

然后,他亲手将那个足以炸毁一切的秘密,连带着致命的危险,一起塞回了她的手里。

安分些?

沈未晞缓缓握紧双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看着陆珩消失的方向,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彻骨、近乎狰狞的弧度。

这侯府,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而她,早已身在地狱,又何惧……烈火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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