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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乱葬岗的夜沉得像铅,窑洞外的风卷着枯骨碎渣,撞在窑壁上发出“簌簌”的响,像有人在暗处磨牙。李通蜷缩在窑洞最深处,怀里的血玉贴着布偶,一暖一凉两股气顺着衣襟往里钻,在骨脉里缠成一团,疼得他指尖发颤。

他刚完成第七次“骨血养珠”。

按照清玄道长的法子,他用短刀在虎口划了道小口,血珠滴在腕间的云纹珠上——这颗青石雕琢的珠子已经不再是暗沉的黑,而是泛着一层淡淡的青光,像落风镇雨后的石板路。血珠落在上面,没有散开,而是被珠子吸了进去,化作一道细弱的青流,顺着骨脉缠上血玉散出的红煞。

红煞像条被激怒的小蛇,在臂骨里乱撞,青流却像根细针,稳稳地扎在煞气流转的节点上。李通咬着牙,按《枯骨诀》的口诀将两股气往指骨聚,每聚一分,指骨就像被冰锥扎一下,疼得他浑身冒冷汗,后背的衣服早被汗浸透,贴在身上,凉得像裹了层冰。

“咳……咳咳……”

窑洞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不是清玄道长的沙哑,也不是墨尘的虚弱,倒像个老妪,咳得撕心裂肺,带着铁锈味的喘息飘进窑里,和腐尸的腥气混在一起,让人胃里发紧。

李通瞬间绷紧了身子,右手摸向腰里的柴刀——刀身被血玉的气养了几天,锈迹褪了些,露出里面暗沉的铁色,刃口泛着淡青的光。他悄无声息地挪到窑洞门口,透过门板的破缝往外看。

月光从乱葬岗的坟头间漏下来,照在一个佝偻的身影上。老妪穿着血影门的灰袍,袍角被扯烂,露出的小腿上缠着渗血的布条,布条上绣着半朵残莲——那是血影门“药奴”的标记,专门负责炼制养傀的丹药,地位比外门弟子还低。

老妪手里攥着个陶碗,碗里装着黑褐色的药汁,正往一座新坟前倒。坟头没有碑,只插着根枯木,木头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墨”字。

李通的心猛地一缩——是墨尘的坟?可他明明看着墨尘冲向周玄,怎么会葬在这里?

他攥紧柴刀,刚想推开门,就看见老妪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掉出个小小的银锁,锁身上刻着“墨璃”两个字。李通的呼吸顿了——墨尘说过,他妹妹叫墨璃,被炼成血傀前,他给她打了个银锁。

老妪摸着银锁,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往下掉,砸在坟头的土上,溅起细小的泥点:“璃丫头,你哥……你哥没护住你,老身也没护住他……那周玄不是人,他把你炼成血傀,还让你去咬你哥……”

她咳得更厉害了,嘴角溢出黑血,滴在银锁上,“老身偷了他的‘化傀丹’,能让你暂时醒过来,可老身跑不远了……丫头,你等着,老身这就来陪你……”

李通推开门,脚步很轻,却还是惊动了老妪。她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手往怀里摸——那里藏着把淬了毒的短匕。可看清是个半大孩子,她的警惕淡了些,只剩下绝望:“你是……跟着墨尘那孩子来的?”

“墨尘哥他……”李通的声音有些沙哑,指了指那座新坟。

老妪苦笑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不是他。是上周被周玄抓来的药奴,也姓墨,老身认错了……墨尘那孩子,被周玄一剑穿了心,尸体扔去喂血蛟了,连个坟都没有。”

李通的拳头猛地握紧,指骨“咔嗒”响了一声,骨脉里的红煞突然躁动起来,像要冲破皮肤。他想起墨尘推他进沟时的眼神,想起他说“一定要保护好你妹妹”,想起他手腕上的血傀印记——原来连个坟,墨尘都没得到。

“你手里的药,是化傀丹?”李通盯着老妪手里的陶碗,墨尘说过,化傀丹能暂时压制血傀的煞,让被炼制成傀的人恢复神智。

老妪点点头,把陶碗往他手里塞:“拿着。老身活不成了,周玄的人在追我。这药……能救璃丫头一次,也能救你想救的人。你要是能去血影山的‘养傀窟’,找到璃丫头,把药喂给她,她或许能醒过来……”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捂住胸口,咳出一大口黑血,倒在地上。李通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脉搏,已经没气了,只有手里的陶碗还留着点余温,像墨尘最后递给她的那碗续骨汤。

李通把老妪的尸体拖进窑洞,用干草盖好——他不想让她像墨尘一样,连个遮身的东西都没有。他握着陶碗,看着碗里的化傀丹,又摸了摸怀里的布偶,小兔子的耳朵上,老太太缝的针脚泛着光,像妹妹当年的睫毛。

“墨尘哥,”他低声说,“我会找到墨璃姐,会给你报仇。”

就在这时,骨脉里的红煞突然剧烈地躁动起来,血玉变得滚烫,像要烧穿他的胸口。他赶紧攥住云纹珠,珠子的青光瞬间暴涨,缠住红煞,可这次红煞却异常凶猛,竟把青流冲得往后退。

“噗——”

李通喷出一口血,血滴在陶碗里,和化傀丹混在一起,泛起一层诡异的红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缝里渗出的血竟然是暗红色的,带着淡淡的煞味——清玄道长说过,血玉淬骨,每用一次就多一分煞,煞多了,人会变疯,像血影门的人。

他靠在窑壁上,大口喘着气,骨头里的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厉害,像有无数把小刀子在割他的骨髓。他摸出《血影功解》,借着从破缝漏进来的月光翻到最后一页——墨尘在上面补了几行字,是用血写的:“化傀丹与血玉相触,可激煞,亦能炼煞,需以骨血为引,险,却能破铁骨境。”

李通盯着那几行字,眼神沉了下去。他现在是锻骨境大成,离铁骨境只差一步,可周玄是筑基初期,就算他练到铁骨境,也未必打得过。要是能借化傀丹和血玉的煞,提前破境,或许能多一分报仇的把握,多一分保护妹妹的底气。

可他也知道,这有多险——一旦控制不住煞,他会变成血傀,像墨璃一样,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偶,布偶的耳朵上沾着他的血,像妹妹当年冻裂的手指。他想起爹娘临死前的样子,想起墨尘倒在乱葬岗的惨叫,想起清玄道长左肩的剑伤——他没有退路。

李通拿起陶碗,将化傀丹和自己的血混在一起,仰头喝了下去。

药汁刚进喉咙,就像吞了团火,顺着食道往下烧,烧进胃里,又顺着血脉往骨脉里钻。血玉的红煞和化傀丹的气缠在一起,在他的骨脉里炸开,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像被扔进了熔炉,又被冰水浇灭,反复淬炼,疼得他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

他咬着牙,按照《枯骨诀》的口诀,将炸开的气往四肢百骸引。每引一分,骨头就“嗡”地响一声,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蜕变。他的指骨开始发红,皮肤下的血管暴起,像一条条小蛇在爬。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膝盖骨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不是疼,是一种奇异的松动,紧接着,一股更强大的气从膝盖骨里涌出来,顺着腿骨往上走,和臂骨里的气汇合,聚在胸口。

“铁骨境……”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颤抖——不是疼的,是激动。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窑壁上,“咚”的一声,窑壁上裂开一道缝,拳头却一点都不疼,只有一股强劲的气在骨脉里游走,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还没等他高兴,骨脉里的煞突然再次躁动起来,比之前更凶,顺着血脉往脑子里钻。他眼前一黑,仿佛看见墨璃变成血傀的样子,看见妹妹被赵师兄欺负的场景,看见周玄的剑刺穿墨尘的胸口——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想嘶吼,想杀人。

“念念……”他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疼痛让他清醒了些。他摸出云纹珠,按在眉心,珠子的青光顺着眉心往脑子里钻,压住了躁动的煞。

等他再次睁开眼,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像冰。他看着自己的手,指骨比之前粗了些,皮肤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色,那是煞气相缠的痕迹——他知道,这是代价,以后每用一次骨爆,煞就会多一分,离疯癫就更近一步。

窑洞外传来马蹄声,还有人的说话声:“周长老说了,就算挖遍乱葬岗,也要找到那个药奴和化傀丹!”

是血影门的人,应该是周玄派来搜捕老妪的。

李通握紧柴刀,骨脉里的气稳稳地聚在刀身上,刃口的青光更亮了。他现在是铁骨境,能连续用三次骨爆,对付几个外门弟子,足够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窑洞门口,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有人停在窑门口,一脚踹开门板:“里面有没有人?搜!”

一个灰袍汉子举着火折子走进来,火光照亮了李通的脸——他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红煞,像淬了血的铁。汉子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李通就冲了上去,柴刀带着骨爆的气,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

血喷溅出来,溅在窑壁的干草上,像开了朵红梅。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纷纷冲进来:“怎么回事?!”

李通没说话,只是握紧柴刀,骨脉里的气一次次聚在刀上,每砍一刀,就有一个人倒下。他的动作很快,像只在黑暗里捕猎的狼,刀刀都砍在要害上——他知道,对血影门的人,不能有任何留情,不然死的就是他,就是他想保护的人。

很快,窑洞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地上躺着五具尸体,血顺着窑壁往下流,滴在老妪的干草堆上,染红了那片干草。

李通靠在窑壁上,大口喘着气,骨脉里的气空了大半,煞又开始躁动起来。他赶紧摸出云纹珠,按在眉心,等躁动平息,才蹲下身,摸索着尸体上的东西——几文铜钱,一个外门令牌,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血影山的地图,标注着“养傀窟”的位置,旁边写着“三月初三,献傀”。

三月初三,就是明天。

李通把地图揣进怀里,又看了看老妪的干草堆,心里很沉——他明天要去养傀窟,救墨璃,也要看看,血影门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偶,在心里说:“念念,哥明天要去一个更危险的地方,哥现在变强了,能保护你了。你再等等,哥很快就来。”

他走出窑洞,乱葬岗的月光更亮了,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孤独的狼。他朝着血影山的方向走去,脚步很沉,却很稳——他知道,这条路很难,可他必须走下去,为了墨尘,为了墨璃,为了爹娘,更为了妹妹。

而在黑石村的山神庙里,清玄道长靠在神像上,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看着手里的青铜剑,剑鞘上的青云宗云纹沾着血,像极了二十年前,他和清虚一起在黑风谷看到的血玉。

“师弟,”他低声呢喃,“那孩子……比我们当年都难。你可一定要护好他妹妹,别让她走我们的老路。”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传讯玉符,捏碎了——玉符的光飞向青云宗的方向,像一颗流星,在夜空中划过。

而在青云宗的山脚下,王枯荣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左肩的剑伤用布条缠着,布条上渗着血。他看着青云宗的山门,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愤怒,还有一丝期盼。

“清虚,”他摸出怀里的玉牌,“我把那孩子交给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玉牌发出淡淡的光,和清玄道长的传讯玉符的光遥相呼应,像两颗心,在黑暗里,为了同一个孩子,同一个执念,跳动着。

而青云宗的弟子宿舍里,李念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布偶——那是她偷偷用清虚给她的碎布缝的,像哥哥李通。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今天赵师兄又抢了她的丹药,还骂她是“没爹娘的野孩子”。

她摸了摸布偶,小声说:“哥,你什么时候来啊?念念好想你。”

窗外的月光照在布偶上,布偶的耳朵泛着光,像哥哥当年在破庙里,给她暖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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