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有记忆，没有履历，甚至连身份证都是补办的。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是在一家高档西餐厅的后厨洗碗。
油腻的碗碟堆积如山，滚烫的热水熏得我头晕眼花，一天下来，腰酸得像是要断掉，双手也被清洁剂泡得发白起皱。
可我不敢停。
为了多赚一点钱，晚上，我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夜市摆摊。我从批发市场进了些廉价的小饰品，在人来人往的街角，铺上一块布，就开始叫卖。
城管会来驱赶，天气会突然变坏，收入也极不稳定。但每当深夜回家，将一把零碎的、带着汗味的钞票塞进那个写着“阿默手术费”的存钱罐时，听着那清脆的响声，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生活虽然辛苦，但看着存钱罐一天天满起来，我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直到那天，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男人，再次出现了。
那天晚上，餐厅里格外热闹。我正提着水桶，费力地拖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大堂经理突然紧张地跑过来，压低声音对所有人说：“都打起精神来！陆氏集团的陆总来了！”
陆总……陆泽？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餐厅门口，陆泽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依旧是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气场强大得像一位巡视领地的帝王。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妆容精致的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他们被恭敬地引到整个餐厅视野最好的位置，享受着所有人的瞩目和奉承。
而我，只是一个穿着脏兮兮工作服，躲在角落里拖地的清洁工。
我们的世界，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里。
我本想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悄悄溜走。可命运偏偏要跟我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陆泽的目光，穿过衣香鬓影，精准地落在了我身上。
他的眼神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随即，那错愕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他身边的女人，那个叫白琳的，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我，她捂着嘴，发出一声夸张的轻笑：“阿泽，那不是……沈画吗？她怎么在这里拖地？”
陆泽像是被她提醒了，故意提高了音量，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些人，天生就配过这样的生活。”
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刀，快准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疼得我几乎要窒息。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和压抑的笑声，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皮肤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朋友”的嘲讽，会让我如此心痛，痛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丢下拖把，像个逃兵一样，狼狈地冲进后厨，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动摇。
我打开衣柜，想找件干净衣服，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首饰盒。打开它，里面静静地躺着几件珠宝，一条钻石项链，一对蓝宝石耳钉……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这些……是我的吗？是那个“为了钱”的我，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吗？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陆泽故意留下的，但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二天，我拿着那些珠宝，走进了当铺。当冰冷的现金交到我手上时，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也随之被典当了。
但这笔钱，终于凑够了阿默第一期植皮手术的定金。
我捏着那张缴费单，发疯似的跑回出租屋，冲到阿默的床前，激动得语无伦次：“老公！阿默！你看！我们可以做手术了！你的脸可以治好了！”
阿默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脸上混杂着泪水和笑容的狼狈模样。
他没有在白板上写字。
他只是伸出那只缠着绷带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看到一滴滚烫的泪，从他的眼角滑落，穿过绷带的缝隙，滴在我的手背上。
那滴泪，比我遇到的所有羞辱，都要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