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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丹修士的威压如山崩海啸般倾轧而来,冰冷、沉重,带着直透神魂的震慑力,足以让寻常炼气期弟子心神崩溃,甚至经脉受损。

凌云却恍若未觉。属于李云的灵魂,早已在无数次学术论战、项目评审乃至生死一线的危机中,磨砺出了坚不可摧的意志壁垒。他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在这股压力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熄,却始终未曾熄灭。他微微垂下眼帘,避开那过于锐利、仿佛能引燃灵魂的直视,姿态放得更低,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暴风雨中顽强扎根的青松。

“回二长老,”他的声音平稳得出奇,听不出丝毫灵力紊乱的颤抖,仿佛那骇人的威压只是拂面清风,“弟子愚钝,资质平庸,不敢妄言这份方略全是弟子凭空想出。”

这个出乎意料的开头,让凌岳眼中锐光如电般一闪,威压更盛三分,似乎想看他如何狡辩。

凌云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年人的追忆与不确定,甚至还有几分因“能力有限”而产生的赧然:“父亲……失踪时,弟子尚在襁褓,懵懂无知,并未留下具体的功法、秘术传承。母亲……她去得也早,亦未曾传授高深学问。”他顿了顿,仿佛在平复一丝并不存在的、因提及早逝亲人而产生的哀伤情绪。

“若说有什么影响……”他抬起眼,目光坦诚地迎向凌岳,带着一种努力回忆的真诚,“或许是幼时懵懂,零星听过父亲与友人谈论家族事务,偶尔提及‘观测地脉需细致入微,不可仅凭经验’,‘资源调度当有章法,方能持久’之类零散话语。母亲在世时,也常教导弟子,遇事当多思、多察、多记,于细微处见真章。”他将“科学思维”的来源,巧妙地、不留痕迹地归结于父母早年的、模糊的耳濡目染与朴素教导,这既解释了超越年龄的能力萌芽,又彻底避免了“身怀秘传”可能带来的杀身之祸,将一切归于家庭教育与个人悟性。

“弟子自知灵根资质平庸,修为难进,恐于正统修行之途难有大成。”他坦然承认“废材”的事实,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认命,反而显得无比真诚,消解了对方的猜疑,“故而……平日唯有在杂务琐事、在家族赖以生存的矿脉之事上,多费些笨功夫,观察记录,胡乱推演,试图从中寻得些许规律。只盼能凭此微末之技,对家族有些许用处,不负身上流淌的凌氏血脉,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他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因资质所限,心有不甘,转而专注于实务思考以寻求价值”的落魄子弟,极大地降低了其威胁性,并将动机引向对家族的“责任感”与“孝心”,占据了道德高地。

“这份报告中的诸多粗浅想法,确是弟子基于平日观察矿区动静、查阅族中零星记载、结合那些早已模糊的父母教诲,反复思索、拼凑、推演而成。其中必然多有疏漏狂妄、不合时宜之处,甚至可能是弟子胡思乱想,贻笑大方,”他再次以退为进,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将评判权完全交出,“请二长老重重责罚,以儆效尤。但……但若其中侥幸有一言半语,能为家族略尽绵薄,便已是弟子梦寐以求之幸事,纵受责罚,亦无怨无悔。”

他不再强调矿脉的真假,也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将焦点完全放在了“这份思路和方案对家族有没有用”这个最实际的问题上,将皮球踢回给了凌岳。

凌岳死死地盯着他,属于金丹修士的强大神识如同无数无形的触手,细细感知着凌云每一丝最细微的情绪波动,每一分气血的流转,甚至神魂的涟漪。没有心虚,没有慌乱,没有狡黠,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平静,以及一丝压抑着的、仿佛渴望得到认可、证明自身价值的微光。这种纯粹,反而让他的杀意有些无处着落。

找不到破绽。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

这份远超年龄的沉稳,这份身处绝境却依旧能清晰规划的心智,这份将自己置于卑微之地却暗藏机锋、步步为营的言辞……凌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窖。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其隐忍,其谋略,其心性,远超其年龄,甚至比他那个光芒耀眼的天才父亲当年,更让人感到心悸与不安!放任其成长,未来必成心腹大患!

利弊在凌岳心中电光火石般权衡、碰撞。放任不管?若那“X矿区”为真,家族将获得一笔巨大的意外之财和战略资源,这份功劳他绝对压不住,族长一系和那个一直跟自己明争暗斗的三长老凌峰绝不会坐视,必定会借此发难,大力提拔凌云,届时此子羽翼渐丰,更难遏制。而且,此子能力已显,今日若强行打压下去,必使其心怀怨恨,来日若遇风云,恐成燎原之火,反噬自身。

采纳利用?那等于亲手给了这个潜在威胁一个崛起的平台和名分。但反过来想,若能借此机会,将其置于自己的眼皮底下,用族规、用副队长、用自己孙子的监视将其牢牢掌控在手心,或许能将其惊人才智化为己用,为家族(尤其是自己这一派系)谋取实利。同时,也能更方便地……在掌控之中,寻找机会,要么彻底收服,要么……寻其错处,名正言顺地将其扼杀。

最终,家族现实的利益考量、对潜在风险的管控欲望,以及将危险源头置于明处监控的算计,暂时压过了个人的好恶与对未来的深深忌惮。至少,要先确认那“X矿区”的真伪,掌握第一手信息。

他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但眼神深处的警惕与冷意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做出了决断而更加幽深。他将兽皮卷缓缓放在案上,手指点了点其中关于“组建专业化勘探小组”的核心部分,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然你言之凿凿,心系家族,更难得有此‘细致’心思,老夫便破例,给你一个验证你所思所想的机会。”

他目光幽深,仿佛已看透一切布局,语气平淡却带着强大的掌控力,

“便依你所请,组建一支勘探小队。由你担任队长。”

凌云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感激”,躬身道:“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二长老信任!”

“慢。”凌岳抬手,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与“制衡”,“你年轻识浅,修为不足,独当一面恐有疏漏,需有人从旁协助,以免误了家族大事。”他略作沉吟,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凌阳对矿区熟悉,修为也高于你,处事……也算机敏。便让他作为副队长,协助于你,凡事也好有个商量、帮衬。此外,再从旁系子弟中,给你抽调三名人手,归你调配。一应所需工具,可去家族库房按需支取,报备即可。”

这个安排,极其精妙,堪称一石三鸟。既满足了凌云“组建小队”的核心请求,显示了他作为长老的“公允”与“支持后辈”,又将他的亲孙子、与凌云素有旧怨的凌阳名正言顺地安插进去,名为协助,实为最高级别的监视、分功、掣肘,更是直接的信息渠道。若最终证明是场闹剧或凌云办事不力,主要责任在凌云这个提出者和队长;若真有所获,他孙子凌阳作为副队长,功劳、资历、对矿脉信息的掌控,一样也跑不了,甚至可以利用职权,逐步架空凌云。

凌云心中冷笑,对凌岳这番老谋深算的布局洞若观火。但他要的,正是这个名正言顺介入家族核心资源事务的“队长”身份和初步的自主行动权。有了这个名分,他才能调动资源,才能施展拳脚,才能将计划付诸实践。至于凌阳这个副队长……不过是计划执行过程中,一个需要谨慎应对、甚至可以利用的“变量”罢了。在绝对的知识和思维优势面前,这种层面的监视,未必不能转化为助力或误导对手的棋子。

“二长老考虑周详,安排妥帖,弟子感激不尽!”凌云没有任何犹豫,脸上甚至还适时地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和“深感荣幸”的神情,再次躬身应下,姿态完美无瑕。

“记住,”凌岳的声音陡然转冷,刚刚收敛的金丹威压再次弥漫开来,虽只是一放即收,却让凌云周身气血微微一滞,皮肤如同被冰针划过,“此事关系家族机密,关乎大局,在未有明确结果、经老夫首肯之前,若有半个字从你,或你的小队任何成员口中泄露出去,无论有心无意……”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族规森严,绝不轻饶!届时,勿谓言之不预!”

“弟子明白!定当严守秘密,约束队员,不负二长老信任与重托!”凌云语气郑重,斩钉截铁。

“去吧。”凌岳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耐心,也完成了今日的布局,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桌上那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玉简文书,不再看他一眼,“三日。老夫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我要在此看到初步的、确凿的验证结果。若是虚言……哼。”

“是!弟子告退!”凌云不再多言,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步履依旧平稳地走出了这片令人压抑、充满算计的偏厅。自始至终,未曾回头。

他刚一离开,偏厅后方的阴影处,一道身影便闪身而出,正是脸上带着急切与浓浓不满之色的凌阳。“爷爷!您怎么能信他的鬼话!还让他当队长?这废物分明是……”

“闭嘴!”凌岳猛地打断他,眼神阴沉得可怕,方才在凌云面前收敛的怒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低声怒斥:“蠢货!目光短浅!你看不出那份东西背后代表的价值吗?那份心思,那份条理,那份谋划!哪怕那矿脉之事只有三成是真的,也值得我凌家投入一搏!”

他看着自己这个沉不住气、只知争勇斗狠、被嫉妒蒙蔽双眼的孙子,心中一阵无力与烦躁。与方才那个心思深沉、言行滴水不漏、甚至能在他金丹威压下保持绝对冷静的凌云相比,高下立判,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必须牢牢掌控局面的决心。

“让你去当副队长,是让你去盯着他!掌控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是怎么做的!摸清他的底细和手段!学着点!”凌岳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地训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不是让你去跟他逞口舌之快、正面冲突!若此事为真,便是天大的功劳,你身为副队长,深入参与其中,家族未来的资源、地位,能少了你的好处?若为假,或者他行事有任何差池,哼,那便是现成的把柄,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将他彻底打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你明不明白?!”

凌阳被爷爷一番疾言厉色、蕴含着金丹怒意的训斥彻底震住,脸色白了白,虽心有不甘,对凌云的怨恨如火灼烧,但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只能讷讷称是,低下了头。只是那垂下的眼眸中,对凌云的怨毒与嫉恨,如同毒蛇般疯狂滋长,愈发浓烈。

与此同时,执事堂另一侧,三长老凌峰那间堆满各种矿样、地图和账册、略显杂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书房内。

一位心腹弟子悄然入内,无声地行了一礼,随即低声快速禀报:“三长老,刚得到确切消息。凌云……约一个时辰前,独自去了刑律堂偏厅,面见二长老。似乎……呈交了一份什么详细的报告。二长老之后便下令,组建了一支勘探小队,前往西侧矿区,由凌云任队长,凌阳……为副队长。限期三日,查验结果。”

正在伏案研究一份新发现的伴生矿脉图的凌峰,手中那枚用于标注的朱砂笔微微一顿,在空中凝滞了刹那。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显得温和、此刻却锐利如鹰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道难以言喻的精光。

“啸云之子……终于不再隐忍,要展露锋芒了吗?”他放下笔,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更多的却是深思,“能让凌岳那老家伙压下个人喜恶,捏着鼻子给出队长之位,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宝贝孙子派去当眼线……看来,这小子拿出的东西,绝非等闲,是真正戳中了家族的痛处,或者说……展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价值啊。”

他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深邃,对心腹吩咐道:“让我们的人,暗中留意这支小队的动向,特别是凌云的一举一动,他如何行事,如何用人,如何应对凌阳,都细细记下,随时报我。非到万不得已,关乎其生死安危之时,绝不可暴露,亦不得出手干预。”

“是,三长老。”心腹弟子领命,悄然退下。

凌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刑律堂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屋舍与院墙,落在了那个刚刚走出刑律堂、正迎着朝阳前行的少年背影上,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期待与凝重:“凌岳啊凌岳,你想借此掌控局面,将这潜力惊人的幼龙束缚于浅滩?只怕是养虎为患而不自知,反而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腾飞的起点。或许……这真是我凌家,等待了太久的一个变数之机,一个打破僵局的……希望。”

另一边,凌云已走出刑律堂那令人压抑的范围,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在身上,稍稍驱散了堂内带来的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之感。他站在阳光下,轻轻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肺腑中所有的压抑、算计和刚刚承受的威压,都尽数排出体外。

第一步,已经艰难地、险之又险地迈出。前方,监视如影随形,恶意环伺,期限紧迫,步步惊心。

但他知道,一场属于他的、无声却足以撼动家族根基的惊雷,已经在这看似平静的凌家上空,被他亲手引动,悄然炸响。而某些在暗处关注、或许怀有善意的目光,将成为他破局之初,意想不到的微光与潜在助力。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正缓缓恢复、流动的微弱灵力,眼神锐利如出鞘之剑,清澈而坚定。

现在,不是喘息的时候。该去会一会那位被强塞来的“副队长”,以及……亲自挑选他未来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人手”了。真正的考验,关乎生死与未来的较量,从这一刻起,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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