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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8章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日之中最阴冷晦暗的时刻。

宝珠的身影,如一只悄无声息的夜猫,闪进了宁国府的角门。她怀里抱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油纸包,脸上满是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药材,齐了。

秦可卿没有睡。她亲自带着两个最心腹的哑巴仆妇,在后罩房一间最偏僻的耳房里,升起了炉火。当宝珠将那十几个纸包里的药材一一倒入陶罐,一股刺鼻、辛辣、混杂着草木腥气的味道,便开始在幽暗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釜底抽薪之计,已然点火。

然而,炉火刚刚舔上罐底,计划的第一步才将将踏出。

府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的拍门声。

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进内院,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大爷!少奶奶!荣……荣府的二老爷,贾政老爷,派人……派人请来了一位太医院的张御医!说……说是听闻珍大爷身体有恙,特地请来为他诊治疯病!”

“哐当”一声。

耳房内,一个负责添柴的仆妇手里的火钳失手掉在了地上。

秦可卿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扶着门框,身体摇摇欲坠。

太医院的御医!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下!

他们昨夜的说辞,不过是权宜之计。此刻的贾珍,除了遍体鳞伤、人事不省外,根本没有半分疯病的实质症状。一旦被专业的御医近身诊脉、细细查问,所有的谎言都将瞬间崩溃!

到时候,便是万劫不复!

贾琅得到消息时,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对秦可卿说了一句:“别慌,继续熬药。”

这句平静的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秦可……卿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硬生生安定了下来。她看着贾琅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贾琅转身,大步流星,直往前厅而去。

【权谋人心】词条,在他的脑海中缓缓转动,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局面,有了一种近乎全知的洞察。

前厅里,一个身穿官服、年约五旬的清瘦男子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他便是太医院的张御医。

贾琅一进门,便看到了他那官袍下,一双因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指。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张御医虽有官职在身,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谨慎与书卷气,暴露了他的本质——这是一个怕事的文人,最怕的,就是卷入勋贵家族这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里。

“张大人,有劳您深夜出诊,晚辈贾琅,感激不尽。”贾琅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反而上前长揖及地,脸上满是忧愁与恳切。

张御医见他如此礼遇,神色稍缓,连忙起身虚扶:“贾公子客气了。下官奉政老爷之命,前来为珍老爷诊病,乃是分内之事。”

“唉……”贾琅重重一叹,眉宇间的愁云浓得化不开,“实不相瞒,家父这病,来得实在蹊跷,发作起来……更是骇人。”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天大的秘密:“昨日,父亲从宫中赴宴回来后,便有些神思不属,嘴里胡乱念叨着一些……一些宫里的秘闻。晚辈当时还未在意,谁知到了夜里,竟……竟狂性大发,六亲不认!”

宫中秘闻!

这四个字,像一根毒针,精准地扎进了张御医的耳朵里。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贾琅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痛心疾首”地说道:“他发起狂来,力大无穷,已有数名下人因此重伤。晚辈也是不得已,才将他暂时锁了起来,免得他再伤人,或是……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恐惧的种子,已然种下。

张御医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此来只是奉命诊病,可不想卷入什么宫闱秘辛和家族丑闻里去!

“这……这……”

“张大人,您是杏林国手,晚辈恳请您,务必救救家父!”贾琅再次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这番“恳请”,在张御医听来,却无异于催命符。

他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却又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子放心,下官……下官自当尽力。还请……带路吧。”

贾琅“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亲自引着心怀忐忑的张御医,朝后院地窖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空气中那股熬药的刺鼻气味越来越浓。

张御医忍不住掩鼻皱眉:“这是什么味道?”

“唉,家父发病后,身上便散发出这等污秽之气,久久不散。”贾琅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空气也变得阴冷潮湿。

就在快到地窖口时,从那漆黑的入口深处,隐隐传来一阵压抑而疯狂的嘶吼,还伴随着铁链拖曳的“哗啦”声响。

那是贾琅的亲信,在依计行事。

张御医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脸色已是一片煞白。

“张大人?”贾琅回头,故作不解。

站在地窖口,一股混杂着霉味与恶臭的阴风扑面而来。那骇人的嘶吼声,仿佛来自九幽地府,让张御医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鼓足勇气,只朝那黑洞洞的入口里匆匆一瞥。

只见黑暗深处,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影,正被数条粗大的铁链锁在石壁上,疯狂地挣扎、咆哮,状若恶鬼。

够了。

张御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立刻连退数步,连连摆手:“够了!够了!珍老爷病势凶险,狂躁之极,不宜近观!不宜近观啊!”

他主动退却了。

最终,张御医连地窖的门都没进,便急匆匆地返回前厅,开出了一张重在安神定惊、实则无关痛痒的方子。

临走前,他对着贾琅,用一种既同情又后怕的语气说道:“令尊此症,乃心火攻心,邪气入脑,已非寻常药石可医。公子……还需好生‘看护’,万不可让他再出来伤人了。”

这话,等于以太医院御医的专业身份,为贾琅的说辞,盖上了一个无可辩驳的官印。

送走了惊魂未定的张御医,贾琅回到内堂。

秦可卿正端着一碗汤药,静静地站在廊下等他。

那碗药,漆黑如墨,表面还翻滚着细微的气泡,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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