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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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沉，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走到宿舍楼下，果然看见爸爸和后妈站在那里。
后妈正对着宿管阿姨哭诉，声音很大，引来不少围观的同学。
“您行行好，就让我见见我女儿吧！我担心她啊！她这么久不回家，电话也不接，我怕她学坏啊……”
爸爸站在一边，脸色铁青，看到我出来，立刻瞪起眼睛：“许昭月！你还知道出来！你看看把你妈急成什么样子了！”
宿管阿姨看到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后妈看到我，立刻扑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
她也不尴尬，继续哭嚎：“月月，跟妈妈回家吧！外面世界多复杂，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妈妈天天晚上担心得睡不着觉啊！”
“不就是因为妈妈收拾了一下你的房间吗？你至于记恨到现在吗？是妈妈错了，妈妈和你道歉行不行？”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道歉，一边扇着自己巴掌。
我挑了挑眉，没想到她演个戏居然能对自己这么狠。
爸爸一把拉过她的手：“行了，这也不能全怪你。昭月，你妈妈都低头了，和我们回家吧。懂点事，好不好？”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周围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因为妈妈帮她收拾了下房间？天啊，我巴不得我妈帮我收拾呢。”
“我就不希望我妈乱动我东西，而且你看她妈那个样子，太恐怖了。”
直到我开了口，她们才安静下来：“我没有家。我的东西，不是都被你们当垃圾扔掉了吗？”
后妈哭声一噎。
爸爸脸上挂不住，厉声道：“你怎么说话的！都是一家人，你还想怎么样？非要闹得这么难看你才满意？赶紧收拾东西，跟我们回去！”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我斩钉截铁地说，“我在这里很好。请你们离开，不要影响我的生活和学习。”
“许昭月！我是你爸！”
爸爸彻底怒了，上前一步似乎想动手。
宿管阿姨立刻拦在前面：“这位家长，这里是学校，请你冷静点！”
周围同学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和同情，也带着一丝看热闹的意味。
许雯雯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她总是这样，在她父母把场面搞得更糟之后适时出现来扮演好人。
她挤进人群，拉住她妈妈的胳膊，柔声劝道：“爸，妈，你们都少说两句。”
然后又看向我，语气带着责备和不赞同：“昭月，爸妈也是关心你，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让这么多人看笑话呢？”
又是这一套。
永远都是我不懂事，我绝情，我让全家难堪。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样子，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始终是那个多余的外人。
我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保卫处吗？这里是2栋女生宿舍，这里有校外人员闹事，骚扰学生，麻烦你们来处理一下。”
6
爸爸、后妈和许雯雯全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报警抓你爸妈？！”爸爸气的手指都在抖。
“我只是请学校的保卫处来维护秩序。”我纠正他，“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校园秩序和我的个人生活。如果你们继续纠缠，我不介意报警。”
保卫处的人来得很快，强硬地把爸爸和后妈请走了。
许雯雯临走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昭月，如果你想通了就和我说，我会帮你好好劝劝爸爸妈妈的。”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但我知道，以后妈的性子，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一定会想方设法找补回来。
果然，第二天中午，我刚从兼职的便利店换班出来，就接到了辅导员张老师的电话，语气很是严肃：“许昭月，你现在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躲不掉。
推开办公室的门，我爸和后妈坐在里面。
后妈眼睛红肿，像是哭了很久，我爸则铁青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张老师一脸为难。
“许昭月同学，你父母找到学校领导了，反映你……长期不回家，拉黑家人，甚至昨天还叫保安驱赶他们，有没有这回事？”
张老师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后妈立刻抽泣起来：“张老师，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含辛茹苦把她养大，供她上大学，她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我们了……我只是不小心扔了她一点旧东西，她就恨我到现在，连爸爸都不要了……”
我爸猛地一拍桌子：“许昭月！你现在就给张老师保证，立刻搬回家住！然后向你妈道歉！”
张老师被吓了一跳，连忙打圆场：“许先生，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昭月是个好孩子，学习刻苦，独立能力也强，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她就是没良心！白眼狼！”
我爸根本不听，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张老师脸上了。
我看着这场闹剧，内心一片麻木。
等他们吼完了，我才平静开口：“张老师，我是否可以选择暑期留校？”
“原则上是可以的，只要符合规定……”
“我的留校申请符合学校所有规定。”
我打断她，然后转向我爸和后妈，
“我不会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
“我的房间已经被拆了，我母亲所有的遗物都被当作垃圾扔掉了。”
“请问我回去住哪里？住储物间吗？还是客厅沙发？”
后妈哭声一顿，眼神躲闪。
我爸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你少扯那些没用的！谁家不会收拾东西？就你金贵？你妈那是为你好！”
“为我好？”
我几乎要笑出来，
“为我好就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照片发到相亲群？”
“为我好就是在我兼职养活自己的时候报警说我失踪？”
“为我好就是在我考上重点大学后篡改我的志愿？”
“爸，你摸着良心说，这真的是为我好吗？”
7
我直接撕破了那层遮羞布，办公室里瞬间安静。
张老师震惊的看看我，又看看脸色骤变的我爸和后妈。
后妈猛地站起来，尖声道：“许昭月你血口喷人！谁改你志愿了？那是你自己没考好！谁发你照片了？那是关心你！”
“究竟有没有，你心里清楚。需要我把聊天记录拿出来吗？”我漠然地看着她。
后妈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爸也愣住了，有些迟疑的看向后妈。
他不知道这个事情。
张老师是聪明人，看到这里，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她清了清嗓子：“许先生，许太太，看来你们家庭内部确实有些复杂的矛盾。但学校主要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家庭纠纷最好还是在家里解决。”
“许昭月同学已经成年，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居住地。只要她遵守校规校纪，努力学习，学校会保障她的正常学习和生活。”
我爸还想说什么，张老师抬手阻止了他：“许先生，强行逼迫只会激化矛盾。我建议你们先冷静下来，好好沟通。”
“许昭月同学，你也注意方式方法，毕竟他们是你的父母。”
我知道这是张老师能做的最大程度的维护了。
“谢谢张老师。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我鞠了一躬，看也没看我爸和后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里面传来后妈压抑的哭声和我爸烦躁的呵斥。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但我丝毫不敢放松。
我更加努力地兼职，同时开始留意校外的短租信息。
没过两天，许雯雯找到了我。
她直接等在了我下课的教室外，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昭月，下课了？一起喝杯奶茶吧？我请客。”
她亲热的想挽我的手臂，被我侧身避开。
“有事就说。”我面无表情。
许雯雯也不尴尬，叹了口气：“你看你，何必呢？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爸这两天都没去上班，在家唉声叹气的，妈眼睛都哭肿了。”
见我不为所动，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昭月，听姐一句劝，爸那个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真把他惹急了，他狠下心来会断了你所有的经济来源。”
“或者闹出什么事情来，你好好想想后果？到时候毕不了业怎么办？女孩子家，名声最重要了。”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毕竟，家里的事，外人谁知道真假呢？大家总是更同情可怜的父母，对吧？”
我好笑地看着她：“说完了？说完我就走了。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许雯雯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她盯着我，语气冷了下来：“许昭月，你别不识好歹。我们给你台阶下，是看在爸的面子上。你以为你是谁？离了这个家，你什么都不是！”
“那也比待在你们那个家里强。”
我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许雯雯在我身后气急败坏的跺脚：“你等着！”
又过了几天，一个傍晚，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来电。
接起来，竟然是我爸。
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甚至带着一丝我以前从未听过的沙哑和迟疑？
“月月……”
自从后妈她们搬进来，他已经很久没叫过我的小名了，我恍惚了一下。
“是爸爸。”
8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他叹了口气，很长很长的一口气：“那天……是爸爸不对，不该那么吼你，还推了你……”
“你阿姨她…做事是欠考虑，但她真的没坏心，她就是，就是不会表达。你房间的东西…是爸爸对不起你。”
我的心微微抽紧了一下，但很快又冷静起来。
迟来的道歉，比草都轻贱。
“还有你相亲那事……”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雯雯她妈跟我保证了，绝对没有坏心思，以后也不会了。你也原谅她，好不好？”
听他还在为后妈开脱，甚至轻描淡写的略过，我心底那一点点微弱的波动瞬间平息了。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我挂了。”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别！月月！”
我爸急了，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回家吧，好吗？你一个人在外面，爸不放心。”
“生活费爸给你加倍，不，加三倍！你想要什么，爸都给你买！以前是爸忽略你了。”
“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那一刻，我几乎要相信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苍老，那么无力。
可是，就在这时，电话那头远远传来了后妈刻意拔高的声音：“建国！雯雯肚子疼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急性肠胃炎啊！你快来看看啊！”
我爸的声音立刻变的慌乱：“什么？月月，你妹妹不舒服，爸先去看看，你好好考虑一下爸的话，爸晚点再打给你！”
电话被匆忙挂断。
我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只觉得无比讽刺。
看，甚至不需要多么高明的伎俩，只需要许雯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不舒服，就能立刻把他拉走。
他所谓的后悔和挽留，在那边母女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果然，那个晚点的电话再也没有打来。
取而代之的是，没过两天，学校开始大肆散布起我的谣言。
起初是我私生活混乱，在外面被人包养，所以才有钱不回家，还那么硬气。
接着，更具体的版本出现了。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亲眼看见我从豪车下来，还说我打好几份工是为了营造清纯热血小白花形象，让金主垂怜。
我立马明白了这都是谁的杰作。
除了许雯雯和她妈，谁还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想毁掉我？
许雯雯在学校里人缘好，又是学生会干部。
她只需不经意的在她那个圈子里透露几句，表达一下对叛逆妹妹的担忧，自然就有人替她传播、加工，直到面目全非。
我去食堂吃饭，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和指指点点。
同班的同学虽然不明所以，但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和疏离。
甚至连兼职的便利店老板都委婉的找我谈话，说最近有些风言风语，影响不好，希望我能注意点。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愤怒。
他们一次次的逼迫，我一次次退让，换来的不是息事宁人，而是变本加厉的欺辱和毁谤。
我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
9
我亲舅舅的电话。
妈妈去世后，后妈很快进门，舅舅来看过我几次，都被我爸和后妈用各种理由挡了回去，后来联系就慢慢断了。
我编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尤其是妈妈遗物被扔、我爸的偏袒、后妈篡改志愿、发放相亲信息、以及报假警，被传谣言的情况，客观陈述了一遍。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我的手心全是汗。
几分钟后，手机响了，是舅舅的直接来电。
我接起来，还没开口，舅舅沉重而愤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月月，你别怕！舅舅不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
“那个许建国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他敢这么作践我姐唯一的女儿，我绝饶不了他！”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得说不出话。
“月月，好孩子，别哭。”
“有舅舅在，我看谁敢再动你一根手指头！”
舅舅的语气心疼又坚决，
“舅舅这就订最早的航班过来，你等着舅舅，别怕。”
我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舅舅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第二天下午，他就风尘仆仆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月月。”
他看见我，快步走过来，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眉头紧锁，
“瘦了，也憔悴了。受委屈了。”
简单一句话，让我鼻尖一酸，赶紧低下头。
“走，带舅舅去见见你们辅导员，然后把那散布谣言的事情，好好说道说道。”
我们直接去了张老师办公室。
舅舅出示了律师证，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来意。
张老师显然没料到会直接来一位律师，态度更加郑重起来。
舅舅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张老师，我外甥女许昭月在校期间勤奋刻苦，依靠奖学金和合法兼职支付学费生活费，品行端正。”
“但目前，关于她的一些极其恶劣的不实谣言正在校园内传播，严重损害了她的名誉权和人格权，并对她的学习和生活造成了实质性困扰。”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经过我们的了解，这些谣言的源头，极大可能指向其继姐，贵校学生会干部许雯雯同学。”
“我们希望学校能对此进行调查，并采取必要措施制止谣言的传播，澄清事实，还我外甥女一个清白的学习环境。”
“否则，我们将不得不考虑通过法律途径维护合法权益，包括但不限于对谣言散布者提起名誉权诉讼，并追究学校在管理上可能存在的疏漏责任。”
舅舅的话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也暗含了压力。
张老师的额头微微见汗，连忙表示学校一定会高度重视，立即着手调查，绝不容忍校园霸凌和诽谤行为。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来的竟然是我爸，他脸色焦急，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情愿的后妈。
原来，舅舅在来找我之前，先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我爸显然是慌了神，立刻拉着后妈赶了过来。
“您怎么来了？”
10
我爸看到舅舅，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有些局促的开口。
舅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任由亲生女儿被污蔑、被孤立，却只听信继妻继女的一面之词？许建国，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爸被噎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眼神里充满了懊悔和慌乱。
他看向我，嘴唇哆嗦着：“月月，你想爸爸怎么弥补…”
后妈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又没说话了。
舅舅没再理会他们，转身对我温声道：“月月，剩下的交给舅舅。”
“你安心回去上课，记住，你什么都没做错，昂首挺胸地做人，谁再敢乱说一个字，舅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暖意。
之后的事情，处理得很快。
学校方面，在舅舅的施压下，很快查明了谣言最初确实是从许雯雯所在的圈子流传出来的。
虽然许雯雯极力狡辩，只是表达关心，可能被误解了，但影响恶劣。
她的学生会副主席职务被暂停，并被要求在校内公开平台上就不实信息进行澄清道歉。
我爸在舅舅的强大气场和摆出的事实面前，彻底蔫了。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后妈和许雯雯在背后的推波助澜，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试图弥补，给我卡里打了一笔钱，被我原路退回。
他天天给我发微信道歉，忏悔，说我才是他唯一的亲女儿。
他甚至和舅舅单独谈了一次，但那次谈话后，我爸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舅舅后来告诉我，我爸哭得很厉害，说他知道错了，但那个家，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尽量在经济上补偿我。
后妈和许雯雯消停了很多，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来找我麻烦或散布谣言。
我没有原谅我爸。
有些伤害，不是一句知道错了就能抹平的。
但我选择把这一切暂时搁置，不再让它们占据我的情绪。
舅舅离开前，给我留了他的律师名片和一张卡：“月月，以后遇到任何困难，第一时间给舅舅打电话。这钱是舅舅给你的，放心用，好好读书，给你妈妈争气。”
我收下了名片，把卡还给了他：“舅舅，谢谢您。但我可以靠自己了。”
舅舅看着我倔强而独立的样子，最终欣慰的收回了卡，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孩子！像你妈！有骨气！”
送走舅舅，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大步向前走去。
我知道，我的未来，从此以后，掌握在自己手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