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虎死状极惨,那股混杂着血腥和酸臭的味道,顺着裂谷下的阴风飘了上来,熏得人直犯恶心。
钱宏业和奎狼两个人,脸色惨白如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带来的,是现代化的武器和身经百战的士兵,但在这种完全超出认知范围的机关面前,连一张废纸都不如。
恐惧,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它能让一个身经百战的兵王,手脚冰凉。
也能让一个翻云覆雨的富商,感到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我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再瞥一眼那具尸体。
干我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手贱和自作聪明。
你不敬畏这地底下的规矩,那地底下的规矩,就会教你做人。
“胖子,干活。”我拍了拍还在发愣的胖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咱们吃饭一样。
胖子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半空中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从背包里拿出安全绳和下降器,开始往自己身上套。
我把我们这边所有的过山鲫,一共十五根,都拿了出来。
将第一根钢钉的环状那头扣在安全绳上,然后身体后仰,整个人顺着崖壁,缓缓地降了下去。
找到第一个桩孔的位置后,我用手里的工兵铲,将里面残留的腐朽木渣和碎石清理干净,然后将那根过山鲫的尖端,对准桩孔,用尽全力,狠狠地插了进去!
嗡——
钢钉入石,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嗡鸣。
我拽了拽,确认纹丝不动后,才将自己的身体重量,慢慢地转移到了这根钢钉上。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和精力的过程。
我整个人,就靠着一根安全绳和一根钢钉,悬吊在这深不见底的裂谷之上,脚下是呼啸的阴风
清理桩孔,插入钢钉,固定身体,然后再去够下一个桩孔……
我就像一只壁虎,一寸一寸地,在这垂直的崖壁上,架设着一条通往对岸的生命线。
胖子在上面负责给我递送钢钉和工具,我们俩配合得天衣无缝,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全靠手势和眼神交流。
这是我们多年来,在无数生死关头,磨练出来的默契。
大概花了半个多钟头,一条由十五根过山鲫首尾相连组成的、简易的龙骨梯,终于横跨了这十几米宽的裂谷。
它看起来很脆弱,但这东西,比那座喂尸索桥,要可靠一百倍。
我第一个踩着龙骨梯,走到了对岸。
胖子紧随其后。
他体型虽胖,但动作却很灵活,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等我们两个人都安全抵达对岸后,我头也不回地就开始收拾东西,仿佛对岸那两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赵老板!”奎狼的声音,从对岸传了过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这东西……该怎么弄?”
他手里拿着一根我们“卖”给他的过山鲫,却像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跳上那座死亡之桥,却不敢像我一样,把自己吊在这万丈深渊之上。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隔着裂谷,静静地看着他。
“那是你们的事。”我淡淡地说道,“钱,我已经收了。货,也给你们了。至于你们会不会用,敢不敢用,与我无关。”
钱宏业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但他终究没有发作。
他知道,在这里,他引以为傲的金钱、地位、武力,全都失去了意义。
在这里,只有我,和我所知道的那些规矩,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奎狼,”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自己来。”
接下来的场面,就有些滑稽了。
奎狼,这个曾经的兵王,哆哆嗦嗦地学着我的样子,把安全绳绑在身上。
但光是把自己降下去那一步,他就尝试了七八次才成功。
他打第一根钢钉的时候,因为角度不对,差点把自己给甩出去。
钱宏业则蹲在崖边,脸色铁青地看着,一言不发。
我和胖子,则像是看戏一样,坐在对岸的一块大石头上,抽着烟,吃着压缩饼干,补充着体力。
“甲哥,咱们真不管他们?”胖子凑过来,小声问,“万一他们掉下去了,咱们出去也不好交代啊。”
“交代?”我吐了个烟圈,“是他自己的人,急着去送死。也是他自己的人,笨得跟猪一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胖子,这趟活儿,从头到尾,能信的,就咱们仨。”
“现在九川留在了后面,就只剩你和我。我们只要保证自己能活着走出去,就够了。”
胖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最终,在天黑之前,钱宏业和奎狼,一身狼狈,筋疲力尽地,总算是爬了过来。
奎狼的一条胳膊,还在刚才打桩的时候,被岩石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他们过来之后,一句话没说,只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种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虚脱感,让他们的眼神都有些涣散。
我没去理会他们,而是举起手电,开始观察这边的环境。
裂谷的对岸,不再是溶洞,而是一条向上延伸的人工隧道。
隧道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精美的浮雕,内容大多是祭祀、战争和狩猎的场面。
而在隧道的最深处,隐隐约约, 有两盏青色,像是鬼火一样的光芒,在黑暗中,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长明灯……”我喃喃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