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另一边，秦雨眠已经陪着郑苏扬来到了医院。
为了确保郑苏扬不会留下后遗症，她不惜重金请来了全城最顶尖的医生为他治疗。
然而，秦雨眠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刚刚在来的路上，她似乎听到顾沉聿在呼唤她的名字。
但当时她戴着耳机，又急着送郑苏扬去医院，便下意识地忽略了。
秦雨眠掏出手机，想给顾沉聿打个电话，却发现怎么也打不通。
她这才想起，这四年来，顾沉聿一直用着那部老旧的手机，他把所有赚来的钱都用来帮她还债，甚至连话费都舍不得多花。
秦雨眠紧握着拳头，心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愧疚。
但当她想起当年那件事，愧疚又渐渐消散了。
当年，在一场聚会上，他们一吻定情，初经人事。
直到现在，秦雨眠还记得那种被幸福填满的感觉。
折腾了许久，顾沉聿累得直接睡了过去。
秦雨眠心疼他，便悄悄借了酒店厨房，亲手给他熬了一碗粥。
然而，当她端着粥回来时，却看到几个女人从顾沉聿的房间里走出来，衣服凌乱不堪。
秦雨眠当时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地冲进了房间。
顾沉聿躺在床上，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看到她回来，还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你出去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秦雨眠看着他潮红的脸色，心中满是愤怒和失望。
她怎么也想不到，顾沉聿居然在她熬粥的功夫，又找了其他女人！
秦雨眠心里清楚，自己是瞬间就爱上了顾沉聿。
可要她心无芥蒂地和他在一起，她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更让她痛苦的是，不久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本想留下这个孩子，但一想到孩子的父亲是个如此放荡的人，她最终狠下心去医院堕了胎。
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成了秦雨眠心里永远的刺。
那段时间，秦雨眠整日消沉，是郑苏扬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们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
秦雨眠没有瞒他当年的事，她能感受到郑苏扬对自己超出朋友范畴的感情，但她却怎么也对他不起爱意。
为了报复顾沉聿，秦雨眠选择了背叛。
不仅如此，她还隐瞒了自己的身家。
她害怕顾沉聿像其他人一样，只是为了她的钱财而来。
尽管相处这么久，秦雨眠深知顾沉聿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但她始终过不了那晚的坎。
她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背叛，可又放不下顾沉聿。
在这种纠结和煎熬中，秦雨眠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和郑苏扬的关系也越来越近。
有时候看到顾沉聿为了赚钱四处奔波，被人欺负，秦雨眠心中除了心疼，还隐隐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觉得这种放荡的男人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她给郑苏扬买养殖场，点天灯，在全国各地为他购置房产，陪着他环游世界。
她对郑苏扬的好，是顾沉聿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
因为在顾沉聿心里，秦雨眠一直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普通人，还背负着巨额债务。
郑苏扬看着秦雨眠魂不守舍的样子，猜到她一定又在想顾沉聿。
这些年，每次和郑苏扬单独在一起，秦雨眠总是心不在焉，甚至喝醉后喊的也是顾沉聿的名字。
郑苏扬不明白，明明自己设计让秦雨眠误会顾沉聿背叛了她，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放弃顾沉聿，甚至如此深深喜欢着他。
明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明明双方家长早就为他们定下了婚约，可为什么最后在一起的却是秦雨眠和顾沉聿？
郑苏扬不甘心。
这些年，他暗中使了不少绊子，处处破坏顾沉聿和秦雨眠的感情。
当年那场聚会后，那几个女人是他专门找来的，是他给了她们房卡，让她们进出顾沉聿的房间。
可即便秦雨眠亲眼看到那些女人从顾沉聿的房间出来，她居然还能坚持和顾沉聿在一起。
郑苏扬心里满是不甘，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这些年，郑苏扬对秦雨眠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都问心无愧。
但秦雨眠却从未正眼瞧过他。
后来秦雨眠虽然和他走得越来越近，关系也越来越亲密，甚至为他花了无数的钱。
但郑苏扬清楚，这一切不过是秦雨眠在利用他报复顾沉聿。
秦雨眠对郑苏扬越好，郑苏扬就越心痛，因为他知道，她只是在利用他得到报复的快感，利用他让顾沉聿痛苦。
郑苏扬恨顾沉聿，也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让秦雨眠爱上他。
这些年来，他对顾沉聿的恨意越发浓烈。
他常常想，如果没有顾沉聿，他们是不是又能回到最初。
按照家里长辈规划好的路线，结婚生子，幸福地度过一生。
但世上没有如果，郑苏扬也不甘心放弃。
他多次设计诬陷顾沉聿，让秦雨眠越来越厌恶他。
长达四年的时间，在他的影响下，秦雨眠和顾沉聿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但即便如此，他们两人依旧藕断丝连。
郑苏扬越发不甘心。
他看向秦雨眠，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雨眠，我心口还是疼，可能是刚才被马踢到了。”
“你说顾沉聿也真是的，即便再讨厌我，也不能动手伤人啊，更何况那马还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他怎么能狠心用刀捅它那么多次。”
“我跟他说有话好好讲，可他根本不听……”
秦雨眠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你能不能别再说这些了？顾沉聿平时最重情义，那马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不管怎么说，他也不会伤害那马。”
“马可能只是单纯的受惊。你别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坏。”
郑苏扬听到秦雨眠这样袒护顾沉聿，顿时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秦雨眠，你到底还有没有出息？这些年顾沉聿要本事没本事，要能力没能力，四年时间才赚够了200万，帮你还清债务，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更何况当年你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他就跟那么多女人乱来，这样的男人你怎么还是放不下他呢！”
秦雨眠听到这话，猛地起身，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
“你怎么知道当年的事？”
她死死盯着郑苏扬，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当年这件事我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郑苏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顿时慌了神，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看到这一幕，秦雨眠瞬间明白了。
原来当年的一切都是郑苏扬设计的，让她误会了顾沉聿这么多年。
秦雨眠想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心里涌起巨大的酸楚，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原来，当年他根本没有……”
“是我误会了他，误会了这么多年……还故意隐瞒身份，让他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怎么可以这样……”
秦雨眠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她快步冲上前，朝着郑苏扬连扇了好几个耳光。
“都是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拆散我和顾沉聿？难道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还这么贪心！”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喜欢你，为什么你还要处处纠缠我？”
秦雨眠声嘶力竭地喊着，周围的人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郑苏扬却在这时笑了，他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声音毫无起伏：
“秦雨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如果不是你不相信顾沉聿，我会有机会趁虚而入吗？”
“当时你明明也渴望我的接近，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清高？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脚踩两只船，现在还当起受害者来了，你有什么脸？”
“和顾沉聿结婚期间，你还和我走得这么近。说得好听是为了报复顾沉聿当年背叛你，谁不知道你只是享受两个人都围着你转的快感！”
郑苏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雨眠又扇了一巴掌。
“你明知道我有丈夫，还处处接近我，甚至处心积虑地想要拆散我们，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给了你那么多奢侈品和房产，我从来不欠你什么！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委屈，红什么眼？”
“我缺你这些东西吗？！”
郑苏扬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推开秦雨眠，大步离去。
整个医院顿时乱成一团。
秦雨眠赶紧驱车回到出租屋，可顾沉聿早已无影无踪。
他把四年的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行李加起来连一个包袱都不足。
秦雨眠一抬眼就看到了放在门口的那份离婚协议，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离婚？
顾沉聿居然要和她离婚？！
这么多年，无论秦雨眠怎么对她，顾沉聿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要和她离婚？
秦雨眠意识到，顾沉聿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她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可她怎么抓也抓不住。
不，还是能抓住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到了附近的邻居。
“张婶，顾沉聿最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婶一脸疑惑：“今天早上顾沉聿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身上还带着血，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今天上午他就走了，身上背着一个包，看起来不像是去摆摊。”
“平时他去摆摊的时候，都背着大包小包，这次却只带了一个包裹。他没告诉你他去哪儿了吗？”
走了，顾沉聿居然走了！
秦雨眠想起了附近的火车站，他能去的地方只有那里。
她赶紧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封锁全城的火车站，不能让一个人离开这里！”
对方显然被这样的命令惊到了，但还没等他说话，秦雨眠就挂断了电话。
此时的我早已比秦雨眠早一步坐上了开往南城的火车。
南城是一个南方小镇，爷爷曾经和我提起过。
从祖国的最北到最南，我整整坐了七天七夜的火车，才赶到南城。
异国的风景让我感到新奇，但连日坐车的疲惫也让我无心欣赏。
我找了一个小旅馆落脚，休息好之后便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寻找着招工的标志。
很久之后，我终于发现一家饭店在招服务员，包吃包住，一个月3000块，比我曾经的任何工作条件都要好。
店老板看我为人淳朴，干活又麻利，立刻决定收下我。
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尽心尽力地干了起来。
这家店本就小有名气，来往的客人看到店里新添了一个服务员，还是陌生面孔，长得又帅，立刻攀谈了起来。
有几个小网红像是闻到了热点的味道，将我们几人的谈话录了下来，发布到了网上。
一下子，我吸引了很多人关注。
我立刻意识到远在北方的秦雨眠可能也会看到这个视频。
于是我辞了职，准备寻找新的工作。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秦雨眠有任何交集。
店主听到我要走，挽留了好一阵子，懊悔自己不应该让人把视频发布到网上。
这些日子店里因为有我生意好了不少，全是慕名而来想见一见我这样具有野性美的男人。
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然而，我和秦雨眠之间的缘分似乎还没有完全斩断。
刚回到员工宿舍，我就在宿舍楼门口撞见了秦雨眠。
还没等我看清秦雨眠的脸，秦雨眠瞬间冲到我的怀里，紧紧抱住我，泪水洇湿了我胸前的衣襟。
怀里的女人抖得厉害，力气大得惊人，像是抱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
“顾沉聿，对不起，我骗了你。”
“当年那晚之后，我对你态度大变，是因为我们被郑苏扬设计陷害了。他找了几个女人从你的房间里出来，让我误以为你和其他女人乱来，这才……”
说到这儿，秦雨眠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实在太愧疚了，这些年对我所做的种种。
每次一想到我为了帮她还债，日夜奔波，每天睡不够四个小时，她就心疼得不行。
“顾沉聿，从此之后，我会用余生去补偿你，我会保证给你全世界最好的。你回来好不好？”
“你从小没在南方生活过，如今怎么能适应得了这里的气候和饮食？只要你能回来，哪怕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我也愿意！”
秦雨眠说了很多，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诚心。
可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我一把将秦雨眠推开。
“仅仅是看到几个女人离开我的房间，你就认定我是那样放荡的男人？甚至为了报复我，你折磨了我整整四年。”
“装穷骗我就算了，还装作自己负债百万，看着我为你累死累活地还债，你觉得很有趣吗？”
我想生气，可怎么都气不起来。
对秦雨眠的感情早在这四年的折磨中消磨殆尽。
此时，我对秦雨眠已经提不起任何情绪，无论秦雨眠做什么，都无法再掀起我心里的涟漪。
秦雨眠听到这番话，彻底慌了神。
“顾沉聿，你打我好不好？你骂我，打我，随便你怎么样都行，我只求你能原谅我！”
我微微一笑，语气却异常平静。
“没必要，只要你能和我一起去领离婚证，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不，不能离婚！”
秦雨眠几乎是在哀求，“顾沉聿，你别这样，我求你了……你打我骂我也好，只要别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
此时的秦雨眠哭得语无伦次，眼底的青黑被泪水浸湿，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一向注重形象的她，头发乱得像蓬草，一看就是经过长途奔波。
在过去，看到她这副模样，我一定会心疼得整夜睡不着觉。
可惜现在，看到秦雨眠这副样子，我已经没有任何触动。
我不在乎了。
“秦雨眠，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只要你离开我的世界，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留下这句话后，我推开秦雨眠，径直上了楼。
秦雨眠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口的宿管拦住了去路。
宿管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秦雨眠一句也听不懂，只能焦急地恳求：
“这位大爷，我求你让我上去行不行？刚刚进去的人是我老公，我只要和他再说一句话就出来，你放我进去好不好？”
然而，无论秦雨眠怎么恳求，她注定无法再踏上这栋楼。
正如她和我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站在楼上，透过窗户看着秦雨眠，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又在脑海中浮现。
我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直到后半夜，秦雨眠才狼狈地离开。
而就在这一刻，我拿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离开了南城，前往另一个城市。
一个秦雨眠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地方。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秦雨眠的决心。
我刚刚找到一份新工作，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秦雨眠。
眼前的秦雨眠让我几乎认不出来。
如果不是和她朝夕相处了四年，我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瘦削到枯槁的人会是曾经那个光鲜亮丽的秦雨眠。
秦雨眠见到我，颤抖着从包里拿出一张诊断书：
“顾沉聿，我得了癌症。医生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了。”
“这是我的遗嘱，我死后遗产全部都给你，还有我名下的那些房产和养殖场。曾经给郑苏扬的所有东西都被我收了回来。”
“这些年，他仗着我的势力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已经被关起来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烦你了。”
“还有我，曾经伤你最深的我，如今也快没有好下场了。这一个月，我能陪在你身边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接过诊断书，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感情。
秦雨眠以为我还是不愿意，脸上的表情近乎绝望。
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我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跟上来吧。”
秦雨眠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快步跟了上去。
我带着秦雨眠回到了如今租住的小公寓。
在这一个月里，我白天去上班，秦雨眠就在家里乖乖等我，提前做好饭，等着我下班回家。
我们就像最平凡的夫妻一样，默契地谁也不提过去的事，谁也不提未来的事，只专注于当下。
秦雨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如今每天站立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小时，只能日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感受时间的流逝。
于是我辞去了新找到的工作，每天在家照顾秦雨眠。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更何况我们有过四年的感情。不论过去如何，秦雨眠毕竟是我的妻子。
如今她病魔缠身，命不久矣，我不能袖手旁观。
在这一个月里，我白天推着秦雨眠欣赏南方水乡的美景，晚上则陪着她彻夜长谈。
秦雨眠似乎要把未来百年的话都倾诉给我，把曾经四年错过的话也都弥补回来。
我们错过了太多，而误会已经发生，早已没有了补救的办法。
10月14日这一天，海城下了一夜的雨。
秦雨眠牵着我的手，就这样在轮椅上停止了呼吸。
明明上一秒她还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下一秒却像木偶一样僵直在轮椅上。
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我接手了秦雨眠留给我的遗产，多到数不清，多到我挥霍十辈子也花不完。
但我只留下100块钱，其余的全部捐了出去，以秦雨眠的名义。
这100块钱是秦雨眠第一次和我出去玩时身上带的所有钱，而我只要这100块。
捐款是匿名的，但这件事还是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无数人都在寻找这个神秘的秦雨眠，可最终却发现她早已离世。
网友们顺藤摸瓜，查到了我。
无数记者追踪热点，找到我，请求我讲述秦雨眠的故事。
我烦不胜烦，又换了一个城市生活，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
然而，这点微薄的薪水已经无法支持我的日常开销。
后来，我把自己和秦雨眠的故事写成了一部小说，得到了很多人的共鸣，一夜之间爆火。
我因此获得了可观的收入，从此深耕于小说创作。
这一生，我走过了很多地方，在每个城市写下许多故事。
我会自由一生。
广阔的北市赋予了我最自由的底色。
至于曾经的那些过往，早已随风而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