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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之礼在卫生院守到第三天,的确良衬衫领口已经泛黄。
他闻到自己身上混着消毒水味的汗酸气,把搪瓷饭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素锦,你先趁热吃,我回趟家。”
白素锦突然抓住他手腕,“温教授,你要走吗?”
“我这几天老是做噩梦,梦到那些绑匪又来抓我,我好怕……你能不能再陪陪我?”
温之礼对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到了嘴边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我只是想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况且实验室那边我也很久没去了,项目到了关键阶段,得过去看看进度。”
听到这话,白素锦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只要温之礼不是去找夏清秋,她不介意继续扮演善解人意。
她低下头,舀了一口粥:
“是我太紧张了,那你早点回来,我在这等你。”
温之礼松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温之礼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属楼,推开房门时扬起细细的灰尘。
他径直走进狭小的卫生间,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
他伸手去拿挂在墙上的胰子,摸了个空。
又去够搁在窗台上的海鸥牌洗发膏,瓶子轻飘飘的,早见了底。
温之礼摇了摇头,嘴角勾起抹无奈的笑。
准是夏清秋还在为之前的事闹别扭,故意把这些东西藏了起来,就等着他主动服软,给她台阶下。
这几天他光忙着在卫生院陪白素锦,确实疏忽了她的感受,也难怪她会闹脾气。
温之礼用凉水简单冲了把脸,穿上衣服去了街角的小卖部。
手指熟练地拨下夏清秋朋友家的号码。
可一连打了几个,都说没有夏清秋的消息。
温之礼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往常夏清秋就算再生气,也从来不会做得这么绝。
他立刻拨通了蒋部长的电话,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蒋部长,您知道夏清秋去哪了吗?我联系不上她了。”
电话那头的蒋部长顿了一下,语气平淡:
“不太清楚,她没跟我联系过。我让手下的人去问问,有消息了告诉你。”
他迅速转移了话题:
“对了,研究项目怎么样了?上面催得紧,可不能出岔子。”
“快了,预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完成了。”
温之礼下意识回答,随即又追问,“蒋部长,最近清秋闹了点小脾气,可能赌气躲起来了,您一定要尽快帮我找到她。”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仓库里的画面。
得知他选择放了白素锦,那双眼眸里的绝望,此刻想来心头一阵发紧。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蒋部长一口答应下来:
“放心吧温教授,项目成功那天,我一定给你带来她的消息。你现在专心搞研究,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挂断电话,温之礼不安的心才落了地。
他从不怀疑蒋部长的能力。
否则当初收到绑匪的威胁信息时,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向蒋部长寻求帮助。
既然蒋部长已经答应了,就一定能找到夏清秋。
温之礼不再多想,匆忙赶往实验室。
等他忙完手中的工作时,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刚锁上门,另一个女同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温教授,素锦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快给她回个电话吧。”
温之礼皱紧眉头,回拨了卫生院的电话。
刚接通,白素锦带着委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温教授,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
温之礼捏了捏发胀的山根,突然觉得一阵疲惫:
“我不是说过了吗?回实验室了。”
白素锦的语气才缓和下来,委屈巴巴:
“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卫生院里阴森森的,我一个人待着害怕。”
“明天吧,今天太累了。”
温之礼实在没力气再应付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客厅里一片漆黑。
往日不管他忙到多晚回家,夏清秋总会给他留着一盏灯,电饭煲里也会温着热乎的饭菜,有时是一碗鸡汤,有时是他爱吃的红烧肉。
可现在,屋子里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
肚子不合时宜“咕噜”叫了起来。
温之礼却没心思找东西吃,径直躺倒在床上。
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夏清秋的脸。
她会在他熬夜工作时,默默递上一杯温牛奶;
会在他生病时,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会在他失意时,轻声鼓励他。
要是此刻,夏清秋还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温之礼压了下去。
他甩了甩头,告诉自己只是一时不习惯。
等找到夏清秋,跟她解释清楚,一切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心里的不安却像一团迷雾,挥之不去。
他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