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会议甫一结束，林烬雪便与宋既白随着人流走向员工食堂。
他们在靠窗的角落坐下，午后的阳光为餐桌铺上一层暖意。
“没想到，小时候跟着我们后面跑的小丫头，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文物修复师了。”
宋既白将一块清蒸排骨夹到她盘子里，语气温和：
“记得你小时候就爱安安静静地画画，一坐就是一下午。”
林烬雪笑着接过：
“那时候你们都觉得我太安静了。”
她低头扒拉了一下米饭：
“其实修复工作和画画很像，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我很享受现在的工作状态。”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微卷的睫毛上跳跃。
宋既白注视着眼前这个在自己专业领域里闪闪发光的女孩，镜片后的目光柔和。
他们聊着彼此的近况，谈论行业动向，气氛轻松惬意。
直到话题不经意转向生活，宋既白放下汤匙，状似随意地问：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就和霍家那位结婚了？”
林烬雪的筷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家里觉得合适，”她低头拨弄着米饭，声音轻柔，“相处下来也觉得合眼缘，就想试试。”
宋既白静静凝视着她试图掩饰的神情，沉默片刻，忽然极轻地笑了。
那笑声里带着了然，也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涩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缓缓开口：
“合眼缘？小雪，你确定只是合眼缘，而不是……得偿所愿？”
林烬雪猛地抬头，琥珀瞳仁里写满了诧异，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
“你从十几岁起就满心满眼都是他，”宋既白不紧不慢地继续，语气平静却精准，“这份喜欢，明显得就差写在脸上了。也就是霍司律那块木头感觉不到，或者说……”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脸颊：“他可能根本没怎么注意过你。”
这句话直击心底。
林烬雪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忘了反驳。
原来她小心翼翼珍藏多年的心事，在旁人眼中如此显而易见。
而“没怎么注意过”这几个字，更是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隐秘的酸楚。
食堂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唯余午后的阳光静静笼罩着各怀心事的两人。
林烬雪望着窗外往来的人影，沉默良久。
宋既白的声音放缓，带着兄长般的温和：
“你很好，真的。你的才华、专注，对待工作和生活的态度，都值得被珍视。不要因为长久地仰望一个人，就忘了自己本身也在发光。感情里，最重要的是平等和自在，别把自己弄丢了。”
他的话像一阵温和的风，吹散了些许她心头的迷雾，也带来了一丝清醒的凉意。
……
傍晚时分，暮色渐染。
林烬雪走出员工通道，一眼便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一杯温热的奶茶就递到了面前。
“你给我买的？”她惊讶抬头，眼睛里漾开真实的惊喜。
正是她最喜欢的芋圆波波，三分糖，温热适宜。
霍司律目视前方，启动车子，语气故作随意：
“请项目组喝下午茶，顺便给你带了一杯。”
方向盘在他手中熟练转动，车辆平稳汇入车流。
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下午茶。只是来时路过那家店，想起她上次多看了两眼广告，便鬼使神差地停了车。
“谢谢！”
林烬雪才不管他是“顺便”还是特意，捧着奶茶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甜糯的滋味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
霍司律握着方向盘，余光偷偷关注着她瞬间亮起的表情和小口啜饮时满足的侧脸。
面色看似平静无波，唯有那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回到西山别墅，晚餐已经备好。
霍司律洗完手出来，目光在餐桌中央那盅炖汤上停留了一瞬，看着汤面上漂浮的点点翠绿葱花，他拉开椅子入座，语气淡然：
“张姨，以后汤里，或者菜里，都不要放葱花。”
张姨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她给先生做饭这么多年，似乎从未对葱花有过什么意见。
“先生，您不是……”
“烬雪不爱吃。”他平静打断。
张姨立刻了然，脸上露出欣慰笑容，连忙应下：
“好的先生，我记下了。”
坐在对面的林烬雪，握着筷子的手怔在原地，刚夹起的糖醋小排又落回盘中。
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只是偶尔会下意识地把葱花拨到一边，从未明确说过。
霍司律自然地伸筷，将她掉落的那块排骨重新夹起，放到她碗里，整个过程没有看她，只是如同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自己口味上的习惯要告诉张姨。你不说，她每天事情多，很难留意到这些细节。”
林烬雪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我…也不是不能吃，只是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不喜欢的东西，就不用勉强自己接受。”
霍司律这才抬眸看她，目光深邃，语气淡然却意有所指：
“无论是在饭菜里，还是在别的事情上。”
林烬雪望着他，心头暖意终于冲破了羞涩，化作一个清浅却真切的笑容，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这顿晚饭，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像早晨一样，时不时抬眸偷看对面。
而霍司律，全程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两道小心翼翼、却带着灼人温度的视线。
他不动声色地用着餐，偶尔与她交谈工作琐事，神情自若，唯有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收紧，强压着心底因被她注视而泛起的愉悦。
餐厅里灯火温馨，食物香气与无声流淌的温情交织，将冬夜点缀得格外宁静美好。
……
沐浴后，林烬雪带着一身水汽和清香走出浴室。
她换上浅米色的纯棉睡裙，款式保守，长及脚踝，与昨晚那件惊世骇俗的“战袍”判若两人。
霍司律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半边侧脸。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这身“乖巧”的睡衣上停留一瞬，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
唇角缓缓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她在他目光下不自觉地并拢脚尖，手指悄悄揪住睡裙侧缝的拘谨模样，逗弄的心思悄然升起。
他好整以暇地调整坐姿，状似无意地开口：
“怎么不穿昨天那件黑色的了？”
林烬雪只觉大脑“嗡”的一声，热意瞬间从脖颈蔓延到耳根。
她强作镇定，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什么黑色睡裙？我的睡裙……不都是浅色的吗？”
霍司律眼底笑意更深，故作若有所思地点头：
“哦，不记得了？”
他慢条斯理，每个字都像羽毛轻搔她的神经：
“也是，昨晚某人醉得路都走不稳，确实容易断片。”
这话瞬间打开了她脑海中那些被刻意压制的、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开关。
她感觉脸上的温度足以煎熟鸡蛋。
霍司律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终于从沙发起身。
迈步走向浴室，在与她擦肩时却微微一顿。
侧过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泛着粉色的脖颈上，用近乎耳语的低沉嗓音，慢悠悠补充一句：
“衣服很好看。”
他顿了顿，成功感受到身边人瞬间的僵硬，才含着戏谑的笑意，清晰地吐出后半句：
“另一个颜色，也好看。”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推开浴室门走了进去，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留下林烬雪僵在原地，脸颊爆红，内心仿佛有无数只土拨鼠在尖叫。
他知道了！
他居然早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他给她递纸袋的时候，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他昨晚看着她穿着那件睡裙……是不是也在心里笑话了她一整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