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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返京之后,李家的生活似乎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李父依旧每日去他那小小的衙门点卯,李母则谨慎地操持着家务,尽量闭门不出,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往来。

然而,那日驿馆窗前夜访和连日来的厚赏,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虽渐渐平复,水下却已暗流涌动。

李晩妤知道,风暴前的宁静最为可怖,那位亲王绝不会就此放手。她耳垂上的玉兰耳坠日日戴着,冰凉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个男人的存在。

果然,回京不过旬日,谨亲王府的长史便正式登门拜访。

这位长史大人态度恭敬却难掩骨子里的优越,带来的礼物比秋狝时更加丰厚,绫罗绸缎、珠宝古玩,甚至还有几匣子价值连城的东珠,几乎堆满了李家狭小的正厅,显得格格不入。

但最重要的,是他口中传达的王爷的意思:谨亲王欲以正妃之位,求娶李家小姐李晩妤。

此言一出,李父李母如遭雷击,面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亲王正妃!这是多少世代簪缨的高门贵女挤破头也未必能企及的尊荣,如今竟如天上掉下的巨石,砸在他们这小小的五品京官之家,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灭顶的惶恐。这“殊荣”背后,是福是祸,他们心知肚明。

李父冷汗涔涔,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仪态,躬身道:“长史大人,王爷厚爱,小女实在惶恐。只是……小女蒲柳之姿,资质愚钝,自幼疏于管教,实在不敢高攀王爷天潢贵胄,唯恐辱没王府门楣,贻笑大方……”

长史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如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李大人过谦了。王爷慧眼识珠,既看中小姐,小姐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这门亲事,乃是天大的恩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李大人还需……慎重考虑才是。” “慎重考虑”四字,被他咬得极重,其中的敲打与威胁,不言而喻。

送走长史后,李家陷入一片死寂。李母拉着女儿的手,泪如雨下,浑身都在发抖:“晩妤,我的儿,这可如何是好?那谨亲王……他那般气势,听说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性子又冷硬霸道,连圣上有时都让他三分。

你若是嫁过去,那王府深似海,你无依无靠,可怎么活啊……”

李晩妤心中亦是惊涛骇浪,手脚冰凉。正妃之位?她从未敢想过。那个男人如同翱翔九天的苍鹰,睥睨众生,而她只是地上的一株微草,云泥之别。

他的“求娶”,与其说是征求,不如说是通知,是命令。她想起秋狝围场他猎狼时的狠戾果决,驿馆夜探时那不容抗拒的强势,以及他看她时那仿佛要将她吞噬的目光,一种巨大的恐惧和发自心底的抗拒攫住了她。

她想要的,是像父母这般,虽平淡却安宁,彼此尊重的生活,而非被囚于金丝笼中,失去所有自主,成为他独占的玩物。

“爹,娘,”她抬起苍白的脸,眼中却带着一丝罕见的、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女儿……不愿。”

李父重重叹息,瞬间仿佛老了十岁:“为父又何尝愿意将你送入那等不见刀光剑影却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只是……那是谨亲王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权势滔天,他若执意,一道圣旨下来,我们抗旨不尊,便是满门之祸!我们又能如何?”

“至少……至少女儿要亲口拒绝他一次。”李晩妤轻声道,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动摇的执拗,“若他因此怪罪,雷霆之怒,女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爹娘。” 她不能就这样认命,哪怕螳臂当车,她也要挣扎一次。

几日后,京城传闻谨亲王在城西别院宴请几位宗室子弟。李晩妤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她通过父亲辗转递了一封措辞极其恭谨的简信,请求面见王爷。信送出后,她便如同等待判决的囚徒,忐忑不安,食不知味。

出乎意料,回信很快到来,邀她次日午后于城西那处清雅的私家园林“漱玉轩”相见。

次日,李晩妤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乘着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来到了约定的园林。园内静悄悄的,鸟鸣清脆,却不见半个人影,显然已被彻底清场。

引路的仆从沉默寡言,将她带到一处极为幽静的庭院,院中栽种着几株高大的玉兰树,枝叶繁茂,墨绿色的阔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投下大片阴凉。时值深秋,玉兰早已开过,空留余香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刘谨负手立于最大的一株玉兰树下,一身墨色绣暗金云纹常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松,俊美无俦的侧脸在斑驳的光影下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像,只是周身散发着的冷冽气息,让秋日的暖阳也失了温度。

他听到那细碎而熟悉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沉静,却如同深潭,瞬间便锁定了她,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仿佛踏在他的心尖上。

“民女李晩妤,参见王爷。”她依礼下拜,心几乎要跳出胸膛,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起来。”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无波,目光却在她微微颤抖的裙摆上掠过,眸色深了一分。

李晩妤依言起身,却不敢抬头。她能感受到他那极具存在感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寻本王何事?”他明知故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仿佛猫捉老鼠前的戏弄。

李晩妤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眸中仿佛有旋涡,要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王爷,日前府上长史大人所言之事……民女感激王爷厚爱,但……”她顿了顿,强迫自己将 心中想了无数次的话清晰说出,“民女身份卑微,见识浅陋,实难匹配王爷天人之姿。且民女……胸无大志,并无高攀之心,只愿承欢父母膝下,过寻常平静日子。恳请王爷……收回成命。”

她说完,便深深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表情,等待着预料中的雷霆之怒。庭院里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停止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预想中的怒斥并未到来。刘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看着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弯出柔顺却倔强的弧度,那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让他想起上好的羊脂玉,只想用手掌丈量,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这就是你的答案?”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青石板上。

“是。”李晩妤声音微不可闻,却清晰坚定。

“看着本王说。”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李晩妤强迫自己抬起眼帘,再次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没有怒意,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审视和一种……被冒犯后反而更显浓烈的兴趣?

仿佛猎手看到了猎物不同寻常的反抗,反而激起了更强的征服欲。

“李晩妤,”他念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仿佛敲在她的心上,“本王想要的东西,从未失手过。人也一样。”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源自绝对权势和自身意志的强势和决绝,仿佛在陈述一个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法则。

他看着她瞬间煞白的小脸,心中那股因被拒绝而升起的暴戾与不悦,奇异地与她此刻脆弱又倔强的模样交织,转化成更深的痴迷。就是这般不肯轻易顺从,才让她与众不同,才让他……欲罢不能。

“王爷……”李晩妤被他话语中那势在必得的笃定惊得后退半步,背脊抵上了粗糙的玉兰树干,冰凉刺骨,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刘谨向前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投下的阴影将她彻底吞没,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冷冽的龙涎香扑面而来,带来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伸出手,并未碰触她,而是拂过她耳畔那一缕被风吹乱的散发,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敏感耳垂上那枚玉兰耳坠,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不容置疑的亲昵。

“本王给你时间考虑,”他低下头,气息灼热,拂过她光洁的额发和轻颤的眼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绝对的掌控,“但结果,不会改变。”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住她惊慌的眸子,语气陡然转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记住,离那些不相干的人远点,尤其是……那些对你‘过度关心’的所谓王孙公子。你的名字,只能和本王联系在一起。”

他想起递信过程中可能经手的人,想起她这般容貌气质,难保不会有狂蜂浪蝶觊觎,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可能性,也让他心底戾气横生。他的东西,旁人连窥视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控制不住将她立刻掳回王府。他转身,玄色的衣角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而决绝的弧线,大步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李晩妤僵立在原地,背靠着冰冷树干,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外,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渐渐散去,她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软软地滑坐在地。掌心传来刺痛,她才发觉指甲早已掐破了皮肉,渗出血丝。

她拒绝了他。但他那句“结果不会改变”,那句带着醋意和警告的“离不相干的人远点”,如同最终的判决,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并非结束,而是另一场更猛烈风暴的开始。

他不会放手,她的抗拒,不仅未能让他退却,反而可能激起了他更强、更偏执的掌控欲和征服欲。

秋风吹过,几片玉兰树的枯黄叶片旋转落下,擦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她知道,她所求的寻常安宁日子,从被他盯上的那一刻起,便真的到头了。

前路茫茫,如同这深秋的庭院,萧瑟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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