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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

赵主任的公开认可,像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驱散了笼罩在哈飞上空多日的阴霾。

那些关于倪国庆“野路子”、“不稳定”的谣言,在这位国内顶尖气动专家的肯定面前,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人们再次将敬佩的目光投向那个年轻的工程师,他不仅用才华赢得了尊重,更用危急关头的担当赢得了人心。整个研究所的氛围,又重新回到了积极向上、专注于技术的正轨。

艾洪超在那次会议后,虽然依旧对倪国庆心存芥蒂,但在铁一般的事实和赵主任的背书面前,也暂时收敛了锋芒,不再公开针对他。他将精力转向了其他项目,对“老母鸡”项目的干涉明显减少了。

项目组趁机加速推进工作。倪国庆和侯晓旭带领团队,根据首飞中暴露的问题,对尾部结构进行了加固设计,并优化了总距杆的传动系统。王立斌则在材料方面提供了关键支持,确保了新部件的强度和可靠性。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二)

这天下午,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倪国庆正和李卫东讨论着下一步的风洞试验计划,白洁主任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倪国庆从未见过的神秘和郑重。

“小倪,手头的工作先放一放,跟我来一下。”

倪国庆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对李卫东说了声“回头聊”,便跟着白洁走出了办公室。

他们穿过熟悉的走廊,来到了研究所深处一个相对僻静的区域。这里的办公室大多属于资深专家或退休返聘的老领导,平日里鲜有人来。白洁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

“请进。”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白洁推开门,带着倪国庆走了进去。

办公室不大,布置得简洁而朴素。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堆满了图纸和书籍。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奶奶正坐在桌前,戴着一副老花镜,低头专注地看着一份图纸,手中还拿着一支铅笔,不时在纸上做着标记。

听到动静,老奶奶抬起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倪国庆身上。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而睿智,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充满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慈祥与温暖。

“白洁,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年轻人?”老奶奶开口问道,声音和她的目光一样,温和中带着力量。

“是的,阚总。”白洁恭敬地回答,然后侧身对倪国庆介绍道,“小倪,这位就是我们哈飞的宝贝,国家级专家,也是我和你侯工的老师——阚海萍总工程师。她是我们中国直升机事业的奠基人之一,刚从北京回来,我特意请她来指导工作。”

阚海萍?!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倪国庆的脑海中炸响!

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在他自学航空知识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不知拜读过多少阚海萍总师的论文和专著。《直升机气动布局优化理论》、《旋翼动力学研究》……这些著作,每一本都像是一座宝库,为他打开了通往航空殿堂的大门。她是真正的泰斗级人物,是所有航空人心中的偶像和灯塔!

倪国庆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脸颊涨得通红:“阚……阚总师?您好!我……我是倪国庆!我一直……一直非常敬仰您!您的《直升机气动布局优化理论》,我……我看了好多遍,每一次都有新的收获!能见到您,我……我太激动了!”

阚海萍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和蔼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呵呵,你就是倪国庆?听说了,很了不起的年轻人。在行政岗上就能发现直-5的设计缺陷,还能设计出那么新颖的翼型,连赵主任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孩子。别紧张,我就是想亲眼见见,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三)

倪国庆拘谨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感觉自己像个接受检阅的小学生,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偷偷打量着这位传奇女性,她穿着一件朴素的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年事已高,但腰板挺直,精神矍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学者的儒雅和工程师的严谨。

白洁识趣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阚海萍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像拉家常一样,问起了倪国庆的家庭、教育背景,以及他是如何对航空产生兴趣的。

“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倪国庆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从小就喜欢拆东西,对机械特别感兴趣。后来上了大学,虽然学的不是航空专业,但一直没放弃对飞机的热爱,经常泡在图书馆看相关的书。毕业后能来哈飞,我觉得特别幸运,哪怕只是做行政工作,能天天看着飞机,我也觉得很满足。”

阚海萍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眼神中带着鼓励:“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们那时候搞航空,条件比你们艰苦多了,没有这么多资料,也没有这么好的计算机,全靠一支笔、一张纸、一个计算尺。就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和对祖国航空事业的热爱,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她的话语,朴实无华,却充满了力量,让倪国庆深深感受到了老一辈航空人的不易与坚守。

聊了一会儿家常,阚海萍话锋一转,开始谈起了技术。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眼神依旧温和。

“你的HX-02翼型,我看过图纸和仿真数据了。”阚海萍说道,“想法很大胆,也很有新意。‘分离泡控制’,这个路子走对了。我们老一辈人,当年受限于理论认知和计算能力,不敢想这么深。你们年轻人,有更好的工具,更开阔的视野,就应该敢于突破,敢于创新。”

听到偶像的肯定,倪国庆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这比任何官方的奖励都让他感到自豪。

但阚海萍很快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但是,小倪,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设计,虽然解决了‘硬失速’这个老问题,但也可能带来新的问题?”

倪国庆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连忙问道:“请阚总师指点!我……我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阚海萍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解决的是气动问题,但直升机是一个复杂的耦合系统。气动特性变了,飞行力学特性、结构动力学特性,甚至飞行控制系统的响应,都会跟着变。它们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一个整体。”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首飞那次的空中共振,表面上看是制造缺陷和历史遗留问题,但根源之一,就是你的气动设计太成功了。它大幅提升了升力,改变了飞机原有的动态载荷分布,这才把那个隐藏了几十年的‘共振敏感区’给激发了出来。你明白吗?”

倪国庆的大脑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反复回味着阚海萍总师的话。

是啊!他之前只关注了气动本身,只想着如何优化翼型,如何解决失速问题,却完全忽略了它与整个飞机系统的相互影响。他就像一个医生,只治好了病人的头疼,却没考虑到这可能会影响到心脏的负担。这就是大师的境界,能从更高的、更系统的层面看问题,看到那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深层联系。

“我明白了!阚总师!”倪国庆猛地站起身,激动地说道,声音都有些颤抖,“您是说,我的设计只考虑了‘点’,而没有考虑‘面’。我只优化了气动这个‘点’,却没有评估它对整个飞行力学和结构系统这个‘面’的影响。这次事故,给我敲响了警钟!这是我知识和经验的盲区!”

阚海萍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很好,一点就透。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一个优秀的飞机设计师,不能只懂气动,他必须是一个系统工程师。他要懂得,牵一发而动全身。技术上的深度,你有了,但系统工程的广度和经验的厚度,你还需要慢慢积累。”

她看着倪国庆,语重心长地说:“小倪,你的才华,我毫不怀疑。但航空工业是一个需要沉淀和积累的行业,急不来。我希望你能沉下心来,不仅要钻研技术,更要学会从系统的、全局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样,你才能走得更远,才能真正扛起中国航空事业的未来。”

(四)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仿佛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阚海萍从系统工程的角度,给他讲解了直升机设计的精髓,分享了她当年参与设计直-5、直-8等机型时遇到的困难和经验。

她谈到了如何平衡性能、重量和可靠性,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出最优的选择,如何与各个专业的工程师协作,共同推动一个项目前进。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金玉良言,字字珠玑,让倪国庆听得如痴如醉。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知识的海洋里,遇到了一位经验丰富的领航员,为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也让他看到了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广阔世界。

临走时,阚海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期许:“孩子,好好干。哈飞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国家的航空事业,更需要你这样的接班人。”

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经泛黄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递给倪国庆:“这是我当年做的一些关于直升机气动和飞行力学耦合分析的笔记,里面有很多不成熟的想法和计算,还有一些失败的教训。现在人老了,用不上了,或许对你这个年轻人有点用。拿着吧。”

倪国庆双手颤抖地接过笔记本,感觉它重逾千斤。这不仅仅是一本笔记,这是一位泰斗级专家,对他这个后辈的信任和期许!这是老一辈航空人,对新一代接班人的传承!

“谢谢您!阚总师!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倪国庆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眶有些湿润。他感觉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五)

走出阚海萍的办公室,倪国庆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却远不及他心中那份激动和温暖。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封面上“工作笔记”四个字,是阚海萍总师娟秀而工整的字迹。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将笔记本轻轻放在桌上。他没有立刻翻开,而是静静地凝视着它,仿佛在与一位伟大的灵魂对话。

过了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是阚海萍总师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各种公式、草图和思考。有些页面上,还有被划掉的错误计算,旁边用红笔标注着正确的推导过程。每一页,都凝聚着一位老航空人毕生的心血和智慧,都见证着那个艰苦卓绝却又充满理想的年代。

倪国庆仿佛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女工程师,在昏黄的灯光下,为了祖国的航空事业,夜以继日地钻研、计算、探索的身影。她遇到的困难,她付出的汗水,她收获的喜悦,都仿佛透过这泛黄的纸页,传递到了倪国庆的心中。

一股强烈的使命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知道,他不仅要完成“老母鸡”项目,他还要继承阚海萍总师他们那一代人的衣钵,为中国的航空事业,开辟一条更广阔、更辉煌的道路。

而那个隐藏在他脑海中的“军工辅助系统”,也在此时,似乎感应到了他心境的变化和知识的升华,弹出了一条全新的、意义非凡的提示:

【检测到宿主获得**‘国之瑰宝’级知识传承**。】

【‘军工辅助系统’核心逻辑,从‘技术工具’向‘文明火种’升华。】

【解锁隐藏功能:‘传承’模块。该模块可基于宿主获得的历史资料、专家经验和技术文档,进行深度分析和推演,生成符合当前时代技术水平的**‘传承优化方案’**。】

倪国庆看着这条提示,握紧了手中的笔记本。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整个中国航空事业的光辉历史和无数前辈的期望。

他,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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