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楼下。
我抱着孩子,拖着打了麻药后发软的腿,一步一步挪上楼。
钥匙插进锁孔,拧不开。
试了两次,手抖得厉害。
门从里面开了。
周衍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上班的衬衫。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
“怎么才回来?饭都凉了。”
我没看他,径直走进屋,把孩子轻轻放在婴儿床上。
孩子睡着了,小脸皱着。
我直起腰,一阵晕眩。
扶着墙,走到饭厅。
桌上摆着两个外卖盒子,一个已经空了。
另一个里面是几块发白的炸鸡。
我的晚饭。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去医院了,我回来没见人,吓一跳。”周衍跟过来,语气里有点埋怨。
我拉开椅子坐下,没说话。
“医生怎么说?”
“发炎,重缝了。”
“哦。”他应了一声,好像这事就过去了。“饿了吧,快吃吧,虽然凉了,还能吃。”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男人,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
可他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
“周衍。”我开口。
“嗯?”
“你妈今天给你打电话了吗?”
他眼神闪躲了一下。“打了。”
“她说什么?”
“就……问问咱们好不好。”
“她没说她腰疼?”
“说了。”他声音小下去,“老毛病了。”
我拿起手机,点开那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这也是老毛病?”
周衍的脸瞬间涨红。
他拿起手机,看了几秒,又放下。
“小妹也真是的,发这个干嘛……”他嘟囔着。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他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
“她跟你说腰疼,不来。然后你还帮她瞒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
“徐安,你别这样想。我妈她……她也是好意,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我笑了,笑声像漏风的破风箱,“她怕我担心,所以骗我她快瘫了?”
“我妈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就是爱打个牌,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打牌不是大事。”我点点头,“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去医院缝针,也不是大事。孩子半夜哭得我心口疼,也不是大事。只有你妈打牌是大事,我们都得为她让路。”
“你怎么说话越来越难听了?”周衍也来了火气,“我上了一天班,累得要死,回来不是听你吵架的!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
“我体谅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你体谅我了吗?”
他被我问住了。
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一声,一声,敲在我的神经上。
周衍站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空外卖盒子。
“我去扔垃圾。”
他逃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不到愤怒了。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疲惫。
还有冷。
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拿起那块凉掉的炸鸡,咬了一口。
又干又硬,难以下咽。
就像我此刻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