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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雪花形插槽有十二个分支,每个分支末端都是一个不同形状的凹陷:圆形、方形、三角形、菱形、五边形……一直到十二边形,几何序列完整得像某种数学教具。

秦洛站在插槽前,手中是那颗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一能量的地乳石珠。珠子在幽光中勉强维持着温润的乳白色,但内部光晕的旋转明显滞涩,像一台缺油的旧机器。

不够。他直觉告诉他,要激活这个十二分支的复杂接口,需要的能量远不止手中这点地乳。可能完整的一颗都不够,可能需要更多——像玉琮里那颗鸽蛋大小的地乳,或者更多。

但玉琮在圜丘,远在数日行程之外。而他面前,是正在等待“滋养”的衰微系统。

北斗凑近插槽,鼻子几乎贴到那些几何凹陷上。牧羊犬的眼睛里蓝光流转,仔细扫描每一个分支。它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看向秦洛,眼神里有明显的困惑——仿佛在说:这些凹槽的形状……不太对。

秦洛也注意到了。

按照墙壁铭文的提示,衰微接口需要“地乳滋养”。但地乳是球形的,为什么插槽要设计成十二种不同的几何形状?难道需要十二种不同的“地乳”变体?这不合逻辑。

除非……这个接口的钥匙不完全是地乳本身,而是地乳所代表的某种“特性”,或者地乳能引发的某种“效应”。

他再次看向墙壁刻痕。

在雪花插槽正上方的区域,刻着一行比其他文字更古老、更粗犷的篆文:

“衰微之症,非力竭,乃源枯。欲复其本,需溯源于水。”

溯源于水。

秦洛的目光从插槽移开,转向整个殿堂的水流系统。

水从顶部岩缝渗出,汇入水槽,淋在机械上,流入环形水池,再从池底暗孔排出。这是一个闭环——水在系统内循环,但总量不变。

而“衰微”的本质是能量枯竭。要补充能量,要么从外部输入新的能量(如地乳),要么……激活系统自身的“源”,让它重新产生能量。

“溯源于水”——回到水的源头,找到能量生成的本源。

但水的源头在哪里?殿堂顶部的岩缝只是输送通道,真正的源头应该在山体深处。

秦洛忽然想起之前开启“源水之龛”的过程。那颗地乳石珠放入陶罐后,触发了墙壁暗门,引出了新的水流。那水流来自岩缝深处,冰凉清澈,带着新鲜的能量气息。

那是“活水”。未经系统循环污染的水。

而活水涌出的地方,那个石龛后方的黑洞,可能就是“源”的一个出口。

但仅仅一个出口不够。按照雪花插槽的十二分支设计,可能需要激活多个“源”,形成一个完整的滋养网络。

秦洛开始快速推理。

雪花有六个主轴(上下左右加两条对角线),每个主轴末端各有两个分支,总共十二个分支。这可能是对应某个能量源的六个主要出口和六个次级出口,或者六种不同性质的“源水”。

而殿堂内,除了已经打开的“源水之龛”,应该还有其他的水源出口——它们可能被堵塞、隐藏,或者需要特定条件才能开启。

他要找到它们。

秦洛举起探针,开启寻水模式——这是他模仿地下水源探测器改造的功能,通过检测介电常数变化来寻找含水层或水流通道。

他沿着殿堂墙壁缓慢行走,探针紧贴石壁。北斗跟在他身边,牧羊犬的鼻子同样贴近墙面,耳朵不时转动,捕捉水流的细微声音。

第一个异常点出现在西墙,距离九宫格铜板约三米处。

探针读数显示介电常数突然升高,表明后方有含水空间。秦洛用手敲击墙面——声音空洞。他用地质锤的尖头轻轻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后面露出一个狭窄的竖井,井壁湿滑,深处传来微弱的水流声。

但竖井被某种胶状物质半堵塞,只渗出几滴浑浊的水。

第二个点在东墙,靠近淤塞接口的位置。这里是一处凹陷的佛龛,龛内原本应有佛像,现已空空。探针检测到龛底下方有水流,但龛底石板厚重,无法轻易撬开。

第三个点在北墙——就在雪花插槽左侧两米。墙壁表面看起来完整,但北斗在这里表现出明显的兴奋:它用爪子不断扒拉墙面,发出急促的呜咽声。

秦洛用探针仔细扫描。介电常数读数不高,但磁场强度有异常——+1.8 G,比周围背景值高,但频谱特征与衰微接口相似:能量稀薄但纯净,像是被“稀释”过的地乳能量。

“这里不是水源出口,”秦洛低声说,“是能量渗出点。墙体内部有地乳矿脉?或者……有小型的地乳结晶?”

他尝试用地质锤敲击墙面。石质坚硬,只留下浅浅的白痕。但敲击时,墙壁内部传来空洞的回声,以及一种奇特的、像水晶碰撞的清脆声响。

有东西在里面。

秦洛退后两步,观察整个北墙的结构。雪花插槽居中,左右各有一些浮雕和刻痕。在插槽右侧,他注意到一组特殊的符号:三个波浪线,上方有一个三角形,三角形内有一点。

这个符号在苏瑾的论文中出现过,标注为“地下泉眼,能量上涌点”。

而左侧对应的位置,正是北斗兴奋扒拉的那片墙面。

对称。

如果右侧符号代表一个已知的、已经开启的“源”(源水之龛在西北角,但符号意义可能抽象),那么左侧对称位置应该也有一个对应的“源”。

秦洛走到右侧符号前,用手触摸。符号刻痕内壁光滑,像是经常被摩挲。他将探针的传感器贴上去——读数突然飙升到+3.0 G,但只持续了一秒就回落,像被什么抑制了。

抑制……需要钥匙开启?

他看向手中的地乳石珠。

石珠只剩三分之二能量,但如果只是作为“钥匙”而不是能量源,也许够用。

但问题是:该用在哪一侧?左侧的疑似能量渗出点?还是右侧这个已知符号的位置?或者……同时?

秦洛的目光在左右之间来回移动,最后落在中间的雪花插槽上。

十二个分支。六个主轴。

他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也许不是同时激活所有分支,而是成对激活——左右对称的两个分支对应同一组“源”,激活一对,就能打开一个水源出口。

那么雪花插槽的十二个分支,实际上对应六组水源,每组两个出口。

而他现在只找到了两组:右侧的“源水之龛”已经打开(对应一组),左侧的潜在能量渗出点(对应另一组)。还需要找到四组。

但时间不够了。殿堂内的能量场又开始波动,机械的嗡鸣声变得不稳定,环形水池的水面泛起不规则的涟漪。

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秦洛选择相信对称原则。

他走到左侧墙面,北斗扒拉的位置。用地质锤尖头在墙上刻出与右侧符号对称的图案:三个波浪线,上方一个三角形,三角形内一点。

然后,将地乳石珠按在三角形中心点上。

石珠一开始没有反应。秦洛持续按压,同时调整呼吸,让心神与石珠内部残存的能量产生共鸣——就像之前在九宫格做的那样,但这次不是引导能量,而是“请求”能量。

请求石珠作为钥匙,而不是电池。

几秒钟后,石珠开始发亮。

光芒很弱,但稳定。珠体变得温热,但不是之前那种能量输出的灼热,而是一种温和的、像体温的热度。光芒透过秦洛的指缝渗出,照亮了刻出来的符号。

符号的刻痕开始吸收光芒。

不是反射,是吸收——石质表面像海绵吸水一样,将乳白色的光吸入内部。刻痕逐渐变得透明,像在石墙内部点亮了一条光的通路。

通路向下延伸,深入墙体,消失在地面以下。

然后,秦洛听到了声音。

从墙壁内部传来的、细碎的碎裂声,像是冰层解冻,或者晶簇生长。接着是水流声——不是之前“源水之龛”那种潺潺的流水声,而是更低沉、更浑厚的涌动声,像地下河在岩层中改道。

脚下的地面传来轻微震动。

北斗后退两步,背毛炸起,发出警惕的低吼。

但秦洛没有动。他保持按压石珠的姿势,眼睛盯着墙面。

墙面开始渗出液体。

不是水。是更粘稠的、半透明的乳白色液体,像是稀释的地乳。液体从刻痕中缓缓溢出,顺着墙面向下流淌,在地面汇聚成一小滩。液体表面泛着柔和的白光,散发出纯净的能量气息——与衰微接口的“饥渴”感截然相反,这是一种充盈的、温和的能量。

“地乳……矿脉渗出液?”秦洛喃喃道。

他小心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液体冰凉,触感像稀释的蜂蜜,在指尖形成一颗发光的液珠。液珠很快被皮肤吸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清凉感和轻微的能量注入感——像喝了一口能量饮料。

这是“滋养”的原料。

但怎么把它送到衰微接口?

秦洛看向地面的液体小滩。液体在缓慢扩散,但速度太慢,而且方向随机。

他需要导流。

殿堂内一定有导流系统——那些刻在地面和墙壁上的沟槽,可能不只是装饰,而是真正的能量或液体通道。

秦洛快速搜索。在地面,环绕机械基座有一圈浅浅的凹槽,凹槽与环形水池连通。在墙壁,那些抽象符号的线条其实是凸起的石脊,石脊之间有细沟。

他回到左侧墙面,观察液体流淌的路径。液体顺着墙面的自然纹理向下,但最可能汇入的地方是……他目光沿着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细沟,从墙面延伸到地面,再从地面延伸到北墙基座,最后消失在雪花插槽正下方的地板缝隙中。

导流通路存在。

但液体量太少了。那一小滩液体,即使全部导入插槽,恐怕也不够滋养整个衰微系统。

除非……液体不是直接作为能量源,而是作为“催化剂”,激活接口的某种自循环功能。

就像给干涸的种子一滴水,种子会自己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发芽。

秦洛决定试试。

他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片,小心地将地面那滩乳白色液体舀起,然后顺着导流沟槽,缓缓倒入通往雪花插槽的缝隙。

液体顺着沟槽流动,发出微弱的荧光。流动速度很慢,像粘稠的油。

秦洛屏息等待。

液体流入缝隙后,消失不见。但几秒后,雪花插槽发生了变化。

十二个分支的几何凹陷,开始依次亮起——不是全部同时,而是从最下方的圆形凹陷开始,顺时针方向,一个接一个亮起乳白色的光。

每亮起一个,秦洛就感到殿堂内的能量场稳定一分。机械的嗡鸣声变得平滑,水池的涟漪平息,空气的躁动感减弱。

当第六个凹陷(六边形)亮起时,秦洛听到了水声。

不是殿堂内的水声,而是从建筑深处、从山体内部传来的、更宏大的水声。像是某个封闭千年的地下水库被打开闸门,水流开始奔涌。

同时,机械的第二层转盘——在九宫格定序后已经解锁的那一层——开始真正转动。不再是试探性的微动,而是持续、平稳的旋转,带动整个机械发出流畅的、和谐的运转声。

水流声越来越大。秦洛甚至能感觉到空气湿度的明显上升,以及一股新鲜的、带着矿物气息的水汽从殿堂各个角落渗出。

源头被激活了。

不止一个源头。

北斗兴奋地吠叫,在殿堂内奔跑,鼻子高高抬起,深深呼吸着充满能量水汽的空气。牧羊犬前肢的晶体鳞片疯狂闪烁,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植物叶片。

秦洛看向雪花插槽。

十二个凹陷已经全部亮起,乳白色的光芒在插槽内流动,形成复杂的光纹。光纹最终汇聚到插槽中央的一个点——那里原本看起来是实心的,但现在,在光芒的侵蚀下,中央的石材开始变得透明,露出内部的东西。

那是一块黑色的、光滑的石板,厚度约一厘米,边长约二十厘米。石板表面刻着极其精细的线条——不是装饰性图案,而是某种脉络图,像血管网络,或者电路板。

地脉图。

秦洛立刻认出来了。苏瑾论文里有类似的草图,但粗糙得多。眼前的这幅,精细程度超乎想象:每一条脉络都有粗细变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节点标记,节点旁有微小的古文字标注——有的他能认出来,“龙门”“昆仑”“岷山”……

而在图的正中央,一个点正在发光。那个点旁边标注着两个小字:“隐山”。

他们的位置。

以隐山寺为中心,脉络向四面八方延伸。最近的几个光点中,有一个秦洛立刻认出来了——在东方,距离大约……他估算着比例尺……一百二十公里?那个光点标注着“圜丘”。

圜丘也在图上。

而更远的西方,有一个更大的、更明亮的光点群,标注着“龙门”。龙门旁边,还有几个几乎熄灭的微弱光点,其中一个旁边有个现代字迹的标注——不是古文字,是简体字,两个字母:

“S.J.”

苏瑾。

秦洛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盯着那两个字,足足看了十秒钟。不是错觉,不是巧合。笔迹与苏瑾论文集扉页的签名完全一致——工整,克制,但比印刷体多了一丝人性的弧度。

她来过这里?还是她预见到了这里?或者……这只是某个后来者的标注?

但为什么用她的名字缩写?如果是后来者,应该写全名,或者别的什么。用缩写,更像是本人留下的标记,或者与她密切相关的人留下的暗号。

秦洛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看地脉图。

除了隐山、圜丘、龙门这些明显的地名,图上还有更多他看不懂的标记:一些光点旁标注着星宿名称(“北斗”“轩辕”),一些标注着节气(“冬至”“夏至”),还有一些完全是抽象符号。

这是一幅完整的、覆盖范围巨大的地脉网络图。而隐山寺,只是其中的一个节点。

秦洛伸出手,想触碰那块石板。

指尖即将触及时,殿堂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能量场的波动,而是真实的、物理的震动。穹顶落下碎石和灰尘,墙壁的刻痕裂缝中渗出更多的水——这次是真正的水,清澈的山泉水,带着泥腥味。

机械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三层转盘同时加速旋转,水流从各个管道喷涌而出,环形水池的水位开始快速上涨。

北斗冲到秦洛身边,用身体撞他,发出急促的警告性吠叫。

秦洛迅速后退,同时伸手去抠那块石板——它嵌在插槽中央,似乎可以取下。

石板松动了一点点。

他加大力度。石板边缘脱离插槽,露出下面更深的空腔。空腔内,除了石板,还有别的东西。

三枚卵石状的物体,温润如玉,乳白色,与地乳石珠材质相同,但每个都有核桃大小。它们整齐地排列在石板下方,散发着柔和而充盈的光芒。

地乳。高度纯净的地乳结晶。

秦洛没有时间细看。他将石板和三枚地乳结晶一把抓起,塞进背包。然后转身,冲向出口。

震动越来越剧烈。殿堂顶部开始出现真正的裂缝,大块的水晶簇和岩石剥落,砸在地上碎裂成千万片。水流从各处涌出,迅速漫过地面,已经淹到脚踝。

北斗跑在他前面,牧羊犬灵敏地跳过落石和水洼,不断回头确认秦洛跟上。

他们冲上环廊,跑过湿滑的石阶,穿过主殿发光的大门。门外的庭院也在震动——银杏树的叶子如雨般落下,石井的井口喷出一米高的水柱,青石板地面裂开缝隙,泉水从地下涌出。

系统在重启。被淤塞千年的能量和水流,一旦疏通,便如山洪暴发。

秦洛和北斗冲出山门,头也不回地跑下寺庙前的台阶。身后,隐山寺发出低沉的轰鸣,淡紫色的光芒从每一个窗口、每一道门缝中迸射而出,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

他们一直跑到干涸的溪流对岸,才敢回头。

隐山寺在光芒中轮廓模糊,像一座正在融化又重铸的水晶宫。水流从寺庙的每一个出口涌出,汇入原本干涸的河床。乳白色的晶化层在水流冲刷下开始崩解、溶解,露出下面黑色的、湿润的泥土。

河床复活了。

秦洛喘息着,放下背包,取出那块黑色石板。

石板在月光下依然能看清脉络——那些发光的线条已经黯淡,但依然存在。中央的“隐山”光点稳定明亮,东方的“圜丘”光点清晰可辨,西方的“龙门”光点群璀璨如星。

而在图的最边缘,那片几乎熄灭的光点群旁,“S.J.”两个字,像黑暗中遥远的灯塔。

北斗走过来,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石板,然后抬头看秦洛,眼睛里的蓝光与石板上的“隐山”光点同步脉动。

秦洛收起石板,望向东方。

圜丘在那边。一个已知的安全点。

但西方……龙门。以及更远处,那个可能指向苏瑾的线索。

他低头,从背包里取出一枚核桃大小的地乳结晶。结晶温润沉重,内部光晕流转,能量充盈得几乎要溢出。

滋养的钥匙,已经在他手中。

而地图,已经展开。

身后的隐山寺,轰鸣声逐渐平息,光芒收敛,只剩下水流奔涌的哗哗声。

新的源,已经打开。

秦洛背起背包,拍了拍北斗湿漉漉的背。

“先回圜丘,”他说,“然后……我们再做决定。”

北斗轻轻吠了一声,表示同意。

他们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东方走去。

月光照亮晶化树林,每一片叶子都反射着银光,像走在铺满碎钻的梦境中。

而在秦洛的背包里,那块地脉图石板,正散发着恒定的微温。

仿佛在说:路还很长。

但至少,现在有了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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