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从派出所出来，站在路边看手机。她主动联系表白墙的皮下，要求他删帖，并为不明真相就随意发帖的行为道歉。就用这个账号，给她洗清莫须有的污名。
一开始，对方说话拖泥带水，不愿意配合，裴玉直接转身，对眼前被灯光照得清清楚楚的国徽拍照，连带一整片建筑，都发了过去。
【公开道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折腾到这么晚，她耐心严重不足。
见她此刻就在派出所，账号皮下撑不住了，赶忙滑跪，又是好好和她商量，又是把责任都推给投稿的人，想把自己打造成无辜受蒙骗的人。
裴玉不管这个，对方纵容网暴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她利益，她不做无用的仁慈，言简意赅地发送：【我已经报警处理这次造谣，他肯定要负法律责任】
很快，对方就答应了：【我已经在组织语言了，等会儿就道歉，请您监督，以后这种事情也不会再有】
裴玉没再回他。
点进QQ空间，那条帖子已经被删。
呼。
她吐出一口气，心中压抑的感觉并没消失，尤其一直没吃晚饭的胃，拧着劲儿的疼，让她捂着不适的部位蹲下，想靠按压先缓一缓。
夜晚的路边风很大，裴玉还穿着中午那件薄衫，被吹得瑟瑟发抖，缩起肩膀抵御晚间的寒意。她迷迷糊糊地挨着痛，就听见很近的汽车鸣笛声，像要撞到她之前的一种急促提醒，让她皱眉抬眼。
果真有辆车停在不远处。
裴玉埋头蹲了半天，视力有点花，眯起眼，才看清推门下车的人是金誉。被人造谣，被人网暴，她没生出脆弱情绪，但一个新认识没多久的朋友能这么晚出来接她，让她格外感动。
她站起身，视野从低到高，车前玻璃被路灯映出的反射面变清晰，让她一眼就看见驾驶位里面的那张脸。
对金誉的感激还来不及消化，她心中就涌上一股新的情感。金誉人好，她早有了解。但梁靖森不一样，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意义非凡。
裴玉心口翻涌，走向下车迎她的金誉。
“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嘛……”
她鼻子突然有点泛酸，压过胃里的锐痛，让她的坚强出现裂痕，揉着胃部的手改为攥紧衣服下摆，用力到指节泛白，强撑淡定：“我真没事，基本都解决了。”
自己的事，她不想靠别人。
所以连家人都没告知，迅速走法律程序。
裴玉眼圈红得明显，金誉该给她一个朋友间的拥抱，但梁靖森在场，他不想给裴玉惹麻烦，改为拍拍她的肩，用轻松的口吻说：“梁靖森做司机，机会难得嘛。”
“……”
裴玉确实很意外，也开心。
她看着车内的男人侧影，金誉就给她打开副驾车门，对梁靖森说：“女士优先，让小玉坐前面吧。”
“……”
小玉……
裴玉感到羞耻，瞄了眼梁靖森。
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很平淡：“换她开车都行。”
不阴不阳的。
裴玉眼神霎变幽怨，坐进副驾驶，闷头系上安全带。她原本还有一点小脾气，无处发泄，就被又席卷而来的胃痛压制，双手握拳按住胃部，上半身佝偻着压下去。
太晚了，车内没开灯，金誉坐在后排注意不到前面具体的情况。只有梁靖森，分毫不差地把裴玉胃疼的过程收入眼底。他先后看了两眼，凛声开口：“不舒服就去医院。”
“没事……”
裴玉用疲软的气音回道。
察觉异样，金誉从后面靠过来：“你怎么了？”
裴玉很怕给别人惹麻烦，这和装病卖惨不一样，不受她控制。她连忙摆手：“没事，我回去吃点东西就好了……”
“这都几点了，学校食堂早关了。”金誉打量窗外两边的商街：“你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
裴玉额头都疼出一层细密的汗，没说话，直勾勾地看向座驾的主人。
梁靖森开车，眼睛盯着前方路况，但依旧感知得到那直白的目光，哪怕她身体不舒服，也依旧炽热。他没说话，冷白指尖轻点手机屏幕，换了新的目的地。
【开始规划前往潮粤粥铺的路线】
机械的导航女声语音在安静的车厢响起。
裴玉心中的郁懑一下就通畅。她没再盯着梁靖森，转头看副驾驶那边的窗外，渐渐，成排的路灯氤氲了她的视线，她有点恍惚，小声说了句谢谢。
梁靖森是广东人，口味清淡，平时一个人，会自己找粤菜餐厅。这家粥铺他来过，味道不错，环境也雅致。
他饭量大，但夜里不会吃东西，尤其不久前健过身，更不会动高热量的东西。金誉同样，晚饭吃得很饱，看着菜单上五花八门的食物图片，没激起食欲。
“看看想吃什么。”
他戳戳坐在旁边冷淡抱膀如大爷似的梁靖森：“或者找我们大湾区梁少给你推荐。”
这个称呼裴玉初次听，嘴角勾出一抹笑，只是胃部疼痛逼得她唇色发白，让那抹轻松的表情更柔，更虚弱。
梁靖森看都没看菜单，黑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这种情况，有什么可推荐的。小米粥，南瓜粥，皮蛋瘦肉粥，看你喜欢。”
“……”
裴玉喉咙发干，声音有点哑：“你喜欢哪个？”
梁靖森扯唇：“我不喝粥。”
“……”
裴玉深吸一口气，低头翻看菜单，对服务员说：“要一碗小米粥，一碗玉米排骨汤，再要一份水晶虾饺，一份鸡丝腐皮卷。”
梁靖森舌尖顶腮，表情变得玩味。
金誉俯靠过来，看菜单上的图片，不免有点担忧：“你胃还疼着，吃这些东西可以吗？”
裴玉没抬头，嗯声，又叫住要走的服务员：“再要一份蔬菜鸡蛋肠粉。”
“……”
金誉表情微妙，看向梁靖森。
后者的眼神落在裴玉脸上就没有移开，但明眼人一看就知，这不是爱恋，倒有点像无解的琢磨。
金誉唯恐他误会裴玉故意呛他，才不顾身体找茬，轻咳了声，帮忙解释：“她平时饭量就大点，今天又饿到……慢慢吃，没事的。”
裴玉在这时抬眼，猝不及防撞进梁靖森淬着寒星的黑眸，心尖猛地一颤，后颈倏然泛起细密的麻。她喉咙滑动，像是要将那句在胸腔里左冲右撞的话咽回去，最终失败，尾音无辜拉长：“我饿，得让我吃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