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抹了把脸：“国师，这‘苍生安’和‘兵将强’朕都明白了！那剩下的两策呢？”
岸边的章邯和尉缭已被前两策折服，这又双双支棱起了耳朵。
李亦依旧懒洋洋地躺在那片巨大的荷叶上，打了个哈欠。
“第三策，揽英才。”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打江山靠的是武力，守江山靠的是脑子，这是两套完全不同的逻辑。”
李亦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陛下，你现在是怎么选拔官员的？”
嬴政想了想，答道：“推举，或是征辟。”
“说白了，就是靠名声和人脉。”
李亦撇了撇嘴。
“一个地方官，觉得谁不错，就推举上来；朝中大臣，听说谁有名气，就征辟入朝。”
“这种法子，短期内能网罗一些人，但长远看，就是个巨坑。”
“人都是有私心的，推举上来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推举者的门生故吏，久而久之，就是拉帮结派，结成一个个利益共同体。”
“到时候，朝堂之上，只论派系，不问对错，整个官场都会烂掉。”
“而且，真正有才华的人，可能出身贫寒，根本没人举荐，他们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李亦的话，让嬴政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这些问题，他不是没察觉，只是没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
“那依国师之见，该如何是好？”
“创立一种新制度。”
李亦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理所当然。
“朕愿闻其详。”
“我称之为，科举。”
“科举？”
嬴政、尉缭、章邯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对，科举。”
“简单说，就是以考试定高下。”
李亦解释道。
“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是贵族之后还是农家小子，也不管你有没有名气，背后有没有人。”
“想当官，就来参加朝廷统一举办的考试。”
“考过了，就给你官做，考不过，就回家种地。”
“所有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唯一的标准，就是你的真才实学。”
“如此一来，既能杜绝结党营私，又能让天下所有身怀抱负的读书人，都有一个报效国家的机会。”
“这不光是选拔人才，更是给了天下百姓一个盼头。”
李亦补充道，“让他们知道，只要努力读书，就有机会改变命运，这才是‘苍生安’的根基。”
嬴政的呼吸粗重起来。
他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这“科举制”背后蕴含的巨大能量。
这等于是在挖世家大族的根，同时又给了底层民众一条通天的阶梯！
尉缭也是心神巨震，他喃喃道：“以文取士，不拘一格……这，这简直是釜底抽薪之策啊！”
章邯这个粗人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听懂了一句。
“国师的意思是，以后当官，不看他爹是谁，就看他考多少分？”
“可以这么理解。”李亦点头。
“那敢情好！”章邯一拍大腿，“俺最烦那些靠祖上荫庇，啥也不会还指手画脚的鸟人！”
嬴政压下心中的激动，他想到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国师此策虽好，但眼下连年战乱，读书人本就稀少，若要推行科举，恐怕无人可考啊。”
“所以，想推行科举，得先解决老师和生源的问题。”
李亦道，“而这天下，谁手里的读书人最多？”
尉缭脱口而出：“儒家。”
嬴政的眉头皱了起来。
儒家。
这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对象。
当初为了推行“书同文”，他没少跟那帮老顽固掰手腕。
更何况，儒家的圣地，还有一位半圣荀子坐镇。
那可是与师尊鬼谷子一个时代的人物。
“儒家那帮人，酸腐得很，恐怕不会轻易与我大秦合作。”章邯也泼了盆冷水。
“他们不肯，就打到他们肯？”
章邯的思路很简单。
“蠢货。”
李亦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对付读书人，不能用刀，得用脑子。”
“陛下，你放心。”
李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儒家的事，交给我。”
“我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大秦培养人才，还会把科举当成他们儒家自己的事业来干。”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嬴政三人全都愣住了。
那可是儒家！背后站着一尊半圣！
你说让他们听话，他们就听话？
尉缭看着自己这位小师弟，忽然想起了下山前，师尊鬼谷子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满脸怀疑的嬴政和章邯说道。
“陛下，章将军，家师曾言，小师弟的天赋，冠绝古今，未来……或可超越圣人。”
“轰！”
这话不亚于一颗炸雷，在嬴政和章邯的脑海里炸响。
超越圣人？
那是什么概念？
两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李亦时，已经完全变了。
嬴政压下心中的骇然，沉声问道：“那第四策呢？”
“第四策，平天下。”
李亦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郑重。
“苍生安，是定内。兵将强，是强军。揽英才，是固本。”
“但这三者，都只是在为你大秦这艘破船修修补补。”
“真正想要凿沉你这艘船的，是外面的风浪。”
“六国余孽，诸子百家，北境的匈奴，南疆的百越……”
“这些妄图颠覆大秦的势力，才是心腹大患。”
“不把他们彻底平定，大秦，永无宁日。”
话音刚落，李亦单手一挥。
湖面上，凭空出现了一方由水流和光影构成的巨大棋盘。
棋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清晰可见，赫然便是一副大秦疆域图。
“这……”
章邯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仿佛有无数信息涌入脑海，让他难以承受，整个人竟不由自主地在水里倒退了三步，脸上满是骇然。
这棋盘中蕴含的，是整个天下的杀伐之气！
尉缭也闭上了眼睛，面色发白，他能感觉到，这棋盘上的每一步，都牵动着无数人的生死，干系着国运的走向。
唯有嬴政，死死地盯着那方棋盘。
他看到了北境的铁骑，看到了南疆的瘴气，看到了隐藏在阴影中的诸子百家，看到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六国旧臣。
他看懂了。
李亦这已经不是在谋一城一地，而是在以整个天下为棋盘，布局未来！
“这只是我推演出的，未来的一种可能。”
李亦的声音悠悠响起。
“棋局的最终走向，取决于执棋者的能力。”
他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嬴政。
“陛下，你敢不敢让我，来做这个真正的执棋者？”
嬴政身躯一震。
他听懂了李亦的言外之意。
执棋者，意味着要拥有调动大秦一切资源的权力。
这等于是要他放权！
嬴政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你的对手，是谁？”
“百家，六国，匈奴，百越。”
李亦顿了一下，抬起头，仿佛穿透了云层，看到了那高悬于天际的荧惑妖星。
“还有，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