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妈妈正要上前来将我拽起来。
门外的陈彤彤的撒娇声:“妈妈,等一下我想吃红烧鱼,糖醋排骨,嗯……还有酱肘子。”
下一秒,陈彤彤跑过来抱着妈妈的手臂。
我也想吃红烧鱼,糖醋排骨,还有酱肘子。
妈妈温柔的摸了摸陈彤彤的头,笑着说:“以后彤彤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我就知道妈妈你最好了。”
陈彤彤欢呼雀跃,抱着妈妈的胳膊走出房间。
妈妈回头,瞥了一眼门内:“顾青青,你最好立马把房间收拾干净,否则你就给我滚出我家。”
陈彤彤刷着平板躺在沙发上吃着水果。
幼儿园老师打电话来:“青青妈妈,轻轻已经好几天没来幼儿园了,她什么时候回幼儿园啊?”
“你问我干什么,我不是她妈,你去找她爸。”
妈妈立即挂断了电话。
随即电话想起,是爸爸打来的。
“林晚秋,你把青青怎么了,为什么电话手表打不通?幼儿园老师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去幼儿园了。”
“你问我我问谁?她又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你凭什么擅自把那个拖油瓶丢给我一个人?”
爸爸也恼怒骂道:“神经病!”
房门被敲响,门外站着一堆警察。
“林女士,顾燕周先生报案称他的女儿失踪了,我们需要对她出现过的每一个地方搜查取证。”
妈妈轻笑一声:“居然报警了,顾砚舟你可真有种。”
妈妈堵在门口,语气不善:“从哪来的滚哪去,我家小没法招待你们。”
警察出示了搜查令:“林女士,麻烦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神经病,谁报的案你去谁家搜查啊,来我家干什么?”
妈妈将要把门关上,被警察一手挡住即将关闭的房门。
警察闻到了我的味道,立即警觉起来。
“林女士,我们又理由怀疑顾青青已经遭遇了不测,麻烦你不要妨碍公务。”
警察不顾妈妈的阻拦闯入房内。
警察交头接耳说了什么开始搜查起来。
妈妈暴怒:“你们就是来折磨我的,上辈子真是欠你们姓顾的。”
警察都站在小房间的门前。
“味道就是从这个房间里传来的。”
一个警察说着,却发现门打不开。
“林女士,麻烦您开一下这个房间的门。”
“门根本没锁。”
妈妈双手抱胸立在一旁。
“她就是在报复我,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妈妈站在一旁颐指气使,她根本不相信门被她锁了。
可是这扇门的门锁是妈妈亲手设计的。
小时候我经常到处乱跑,妈妈为了防止我到处乱跑,特意设计了这个房间的门锁。
锁舌在正常情况下上了缩要特定的指纹才能打开。
沉闷的声音再起想起,中年警察皱着眉开口:“这扇门又几天没开过了?”
妈妈瞳孔一缩,心底莫名的慌乱。
“不……不会的……”
6
从妈妈把我关进来那天算,到今天已经五天了。
“我在里面放了食物的……”
妈妈有些慌乱,打开了房门。
浓烈的恶臭再次铺面而来。
“你还不把那些脏东西清理了。”
她站在我背后,脚尖推了推的背:“别睡了,我都被你们父女弄成全世界的笑话了。”
见我没反应,她蹲下身将我拉了这我的胳膊用了,我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鼻孔里凝着褐色的血痂。
那一瞬,她似乎终于看清我发情的脸色,破败和死气弥漫在整个世界里。
她瞳孔猛地收缩,像被强光刺伤的猫。
她蹲下来,手指掐我人中的凹沟,指甲陷进皮肉。
见我没动,她又换另一只手,扇我左脸,再扇右脸。
我的脑袋像坏掉的木偶,左右摇摆,发出轻微的“咔咔”。
忽然,她停住,目光落在那盘发黑的豆荚盘子上。
“我给她放了东西的,我给她放了食物的。”
她喃喃,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缝。
法医上前,对我的身体做了全面的检查。
“豆类过敏会导致喉头水肿窒息死亡。”
“不……不会的,骗人,你们都骗我,她不会过敏,都是骗人的……”
妈妈发疯的将法医推开,将我抱在怀里。
“以前她也吃的,我天天都做豆荚的,以前吃不也没事。”
可看见我那张发青的小脸,又不明白。
“从前也吃的,为什么现在不能吃了?”
忽地,她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冲进客厅翻出药箱,
各种收据发票被她撒的到处都是,最底下,明明那张不起眼的诊断书就躺在那里,却献的那么的碍眼。
她紧紧攥着诊断书,双目欲裂的盯死诊断书上的每一个字,眼球的血丝布满整个眼白。
他抓起常备的药品,在一堆白瓶子里看见了过敏药。
“对,药,家里有药。”
她发疯般的将瓶子里的过敏药悉数倒出,跪在我身旁一把过敏药往我嘴里塞。
“宝宝,吃药,吃了药就好了,吃了就好了。”
那些干涸的药片塞得我的嘴巴满满当当。
妈妈,我死了啊,很早以前就死了,死小孩是吃不了东西的。
药品散落的遍地都是,她却丝毫不在意,依旧塞着药。
“妈妈,妹妹已经死了。”
陈彤彤缩在警察身后,一脸惊惧的看着眼前发癫的女人。
妈妈看向陈彤彤:“谁是你妈,我不是你妈,你叫我妈妈青青一定是生气了,你给我滚,滚。”
陈彤彤吓得落荒而逃。
妈妈呆呆的看着我,手抬在我灰败的小脸上空,久久不落,最后伸手抱住我。
她却在碰到我冰凉皮肤的瞬间被烫似的缩回。
那一刻,她喉咙里滚出一声长长的、动物般的呜咽,像被踩断后腿的母狼,终于知道什么叫疼。
7
“她那么害怕一个人,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
她注意到我手里攥着的豆荚残渣,还有衣服上的血迹。
地板上只有少量的碎屑。
糟了,妈妈看到后嫌弃怎么办。
我的手想遮住妈妈的眼睛。
妈妈掰开了我的手,里面是还没有吃完的豆荚。
袖子上还有我擦拭地板的血迹,地板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被晕开,淡淡的红被抹出一条长长的线。
妈妈并没有嫌弃我。
她的大手握住我的小手。
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我的脸上。
我手足无措,对不起妈妈又让您难过了。
妈妈不哭。
“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陈叔叔蹲在妈妈身旁自责的说:“对不起晚秋,都怪我,要是我当时坚持打开门,或许青青就不会这样了。”
他取下眼镜,大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寂静的房间内传来抽咽。
爸爸火急火燎的赶来,只看见麻木的妈妈抱着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妈妈脸上。
“林晚秋,她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明明知道她不能吃豆类。”
看到地上的血迹,爸爸更加怒不可遏。
他死死抓着妈妈的肩。
“我们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迁怒青青,她只是一个孩子,你竟然还把她锁在房间里这么多天。”
爸爸的嘶吼并没有唤起妈妈意思波澜,她仿佛一条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木木的看着我的脸。
她倏地站起身来,仿佛想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冲向客厅,在垃圾桶里翻到了那张被撕得粉碎的水彩画。
“宝宝,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撕掉你画的画,你是不是生气了,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她将撕得碎裂的画一点一点粘起来。
装好的画被放在我面前。
“宝宝你看,妈妈把画粘起来了,跟之前一模一样,别跟妈妈怄气了好不好,你起来好不好。”
她将画抱在胸口处,哭得泣不成声。
爸爸跪在我面前,抽噎到:“对不起晚秋,对不起,要不是我不离开你们也不会这样……”
“对,青青说她想吃水果蛋糕。”
妈妈将店里所有的水果蛋糕全部买回来。
她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我。
“青青乖没吃了蛋糕就不生气了。”
妈妈,死掉的小孩吃不了蛋糕啊,我已经试过了。
看着痛苦流涕的妈妈我也很难受。
我轻轻抱着妈妈,拍着她的背。
没关系的妈妈,我不吃小蛋糕了。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妈妈将蛋糕全部放在我的房间里。
她整日抱着我的小裙子。
“青青穿这件粉色的小裙子最好看了。”
“这件白色的也好看。”
“不,白色的不好,白色的不好,还是穿粉色的吧。”
爸爸看着失魂落魄的妈妈也很难受、
“晚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青青已经走了。”
妈妈猛然回头,凶狠的盯着爸爸。
“顾砚舟,你把青青藏到哪里去了,你这个混蛋,把青青还给我,把青青还给我。”
妈妈不断的捶打的爸爸。
发泄了一阵,妈妈又开始给我穿小裙子。
她将床上的玩偶衣服剥下来,然后将小裙子一件一件的套在玩偶上。
小裙子层层叠叠,直到实在套不进去。
“卡擦”一声。
小裙子破了。
8
“破了,怎么会破了呢。青青不难过,妈妈给你买新的小裙子,刚刚的小裙子太小了,穿不下了。”
“我们的青青长大了,要穿大裙子了。”
妈妈在附近商场里买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小裙子,全部带回来。
她对着那个玩偶一件一件的展示她买的小裙子。
“宝贝,这件你一定喜欢对不对,这件最好看了。”
“妈妈给你买的裙子你怎么不穿。”
她双目发红,凶狠的抓着玩偶质问:“你是不是还想着回你爸那去。”
不一会她又抱着玩偶轻轻拍打。
“青青乖,不要离开妈妈,妈妈给你买小蛋糕,给你买小裙子好不好。”
我飘着妈妈身旁。
妈妈,我一直都在啊,小裙子我都很喜欢。
妈妈又给那个玩偶穿衣服。
陈叔叔来看了妈妈两次。
他受不了妈妈疯魔的样子,最终提了分手。
他拖着行李要出门,妈妈发疯一般的抱住她的腿。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青青想要和爸爸在一起,不要丢下青青。”
陈叔叔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他蹲下来直视妈妈:“林晚秋你看清楚,我是陈廉,你不要再发疯了。”
妈妈还是死死抓着他的裤脚。
他一脚朝后妈妈踢过去,终于摆脱了妈妈。
爸爸还是回来了。
也许是良心不安,她和高官的千金离了婚。
他开始没日没夜的守在妈妈身边,盯着妈妈把那些药吃下去。
妈妈吃了要就回到小房间,抱着娃娃沉沉睡去。
他经常对着熟睡的妈妈说对不起。
妈妈被爸爸带回了主卧。
妈妈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小房间里又开始发疯,她将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对着爸爸破口大骂。
一年的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待在小房间里。
有时候给我讲故事,有时候给我做小裙子。
有时候将玩偶娃娃涂上赤艳的口红,将玩偶娃娃打扮的花枝招展。
有时候抱着娃娃笑,有时候抱着娃娃哭。
有时候坐在天台上抱着娃娃唱歌。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围的邻居则是对着妈妈指指点点。
我捂住妈妈的耳朵。
妈妈不听,不听,咱们不听。
可妈妈总是对着他们笑着说:“我女儿可听话了,你们不准欺负她。”
爸爸为了让妈妈能好起来,将房子卖了。
搬家公司的人进来时,看见疯癫的妈妈抱着一个打扮诡异的娃娃喊宝贝。
妈妈见到陌生人来,挥舞着拳头,嘴里大喊着“你们这群人贩子,竟然敢来偷我的宝贝,你们都该死,全都去死。”
爸爸问询赶来,妈妈正在死死的挡着小房间不让搬。
小房子的东西全都被搬走了,全部被仍在垃圾站。
“晚秋,孩子我们还会有的,你振作一点好不好。”
爸爸强行带妈妈搬离了那套房子。
他在精神病院旁边租了一个小公寓,下班后就将妈妈接回家。
爸爸用各种手段哄骗妈妈吃药。
妈妈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
她出门晒太阳,遇到了从前社团里的同时。
她终于又能站在舞台上了。
妈妈站在舞台中央,耐心的教台下的小朋友跳舞。
妈妈看这些孩子好像同看见我一般。
每次教完小朋友跳舞,她都会独自黯然神伤,坐在阳台上喝酒。
有时候会带着我最喜欢的蛋糕和小裙子到我的墓碑前,跟我说她的快乐与悲伤。
9
为了让妈妈能更快的恢复,爸爸经常带妈妈出去旅行。
妈妈回来后没来由的呕吐,从医院出来后,爸爸激动得抱着妈妈说:“晚秋,青青可能要回来了。”
妈妈只是浅浅的笑,眼底闪过一丝未察觉的异样。
为了保护胎儿健康,爸爸不在哄骗妈妈吃药。
还好妈妈的病情很稳定。
妈妈带着小朋友出去比赛,遇到了从前幼儿园里小朋友的妈妈。
她的小女儿也来参加这次比赛。
她阴鸷的开口:“听说你怀孕了?这么快就把女儿虐死的事情忘了?想再生一个弥补遗憾?”
爸爸没想到妈妈听完这些后开始不受控制,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她发疯失控的冲向舞台,抓到小朋友要给他们穿漂亮的粉裙子。
爸爸把妈妈带回了家,为了能让妈妈的病快点好起来,爸爸封锁了关于妈妈所有的消息。
爸爸恢复了妈妈的药物,只为稳住妈妈的情绪。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妈妈在爸爸的水杯里放了安眠药。
她偎依在爸爸的怀里。
“对不去砚周,我没办害死一个孩子再去生一个孩子弥补对上一个孩子做的恶事。”
“我们对不起青青,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我轻轻抱着妈妈。
妈妈不要难过,我不怪你。
你生一个弟弟妹妹陪着你吧,有个弟弟妹妹我也会很开心的。
妈妈抚着爸爸的脸。
“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我没办法当那件事情没发生过,更不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妈妈我不怪你,你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妈妈想要选择了最痛苦的方式结束痛苦。
她用塑料袋蒙着自己的头,感受着窒息而亡的痛苦。
“对不起青青,妈妈不知道你死前这么痛苦。”
她取下塑料袋,泪水划过她冰冷惨白的脸颊。
她瘦了很多,如今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她安静的躺在爸爸身边,将一整瓶安眠药塞进嘴里。
风吹落在某扇铁门上,铁门被风带上,耳边似乎有人轻轻喊了一声:
“青青,我们回家吧。”
我的灵魂得到了解脱,身旁爸爸妈妈牵着我的手,一起通往另外一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