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摇头:“她是你奶奶。”
第二天台风稍弱,爸爸便借车送她们出岛去搭火车。在陈尔面前,他们和往常一样,对离婚的事只字不提。甚至到了车站,爸爸还伸手帮妈妈提行李,另一手在包里不停翻找,翻出了昨天冒雨去买的鱼丸和牛肉丸。
他递给陈尔。
紧凑干净的真空包装,小拳头大的丸子挤挤攘攘。
陈尔忽然有一种爸妈并没离婚,而是一家三口要去别处旅游的错觉。
她朝爸爸笑笑,爸爸也顺势摸她的头。
直到进站口告别,一道闸门分隔里外,错觉消失了。
陈尔抱着那堆吃的重到脚下生了根。
她觉得好奇怪,离家的时候还觉得说不定明天就会重新踏回熟悉的门槛,可一道矮矮的、随时可翻越的闸门却让她切实感受到她要离开家,离开这座城市了。
人来人往的嘈杂里,陈尔想起家门口水泥台阶下,每次下雨都会积水的低洼。
想起隔壁接触不良,时明时暗的街市招牌。
想起未来得及翻页,停留在7.16的日历。
想起房间窗框上一根没来得及拔的木刺。
她想着这些,艰难挪动步伐,终于在人流里再也找不到爸爸不断张望的脸。
……
九个小时的车程。
从海风咸湿的东南渔岛到繁华都市,离别一下具象化成了腰酸背痛。
下了火车,陈尔还没来得及感受这座陌生的城市,便跟着梁静挤地铁,再搭公交,最终在夜幕降临前抵达她们的目的地——一家位于江边的快捷酒店。
她对未来的迷茫胜过其他。
眼前所有的事都是听着梁静按部就班。
她在路上当然问过梁静为什么要来这里,梁静说因为工作调动。
她又问我们住哪?
梁静告诉她先在公司附近的酒店落脚,等租好房子再搬。
还没离开父母的雏鸟不需要考虑太多,陈尔想了想,安心许多。
她其实还有个问题没问。
等暑假结束了,上学呢?上学怎么办?
作业还用写吗?
作业的档期已经约出去了,定金也收了,她可不想在老家的同学眼里变成卷款跑路的坏蛋。
伴随乱七八糟的想法睡着。
一觉醒来,台风居然跟着她前后脚登陆了这座陌生城市。
酒店楼下很吵。
天气预报一遍遍播报台风来袭,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在做抵御台风的准备。
陈尔她们的房间是面向天井的内窗,不怕台风。
但同时,楼下一有人说着话走过,天井就会变成天然扩音箱。
陈尔是被嘈杂的走动声吵醒的。
待下楼才发现,原来是酒店下沉式的一楼倒灌进了水,住客吵吵嚷嚷说要退房。
她跟着梁静夹在其中打听,听说江面水位线暴涨,大家都想趁着水还没彻底淹过马路,换其他地方落脚。
两人听完去看门外,路上积水已经与脚踝齐平。
附近好点的酒店已经订满了,再远一点靠两条腿实在是吃力,更何况等个退房的期间,水已经没到了小腿肚。早退房的早打到车离开。
出了门,梁静怕箱子进水,一手一个艰难提着。陈尔乖乖跟在后面,一边淌水一边踮脚,费力地给梁静打伞。
车打不到,公交也不来。
雨还丝毫没有要停的架势。
仅仅一条街的路程,两人就狼狈至极。
低气压,潮闷,筋疲力尽。嘭得一声重响,行李箱脱力摔进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