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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腊月的陇右,雪是一场比一场紧。

王平站在营寨箭楼上,望着狄道城头李氏的旗帜在风雪中僵持地飘。四天了,茶市开了四天,义诊摆了四天,报名投军的百姓已有三百余人——都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冲着那二十亩地和免赋的许诺。可李氏的坞堡,依然紧闭。

“将军,不能再等了。”副将按着刀柄,眉梢结着霜,“粮草只够三,再耗下去,不等李氏动手,我们自己先垮。”

王平没说话。他哈出一口白气,看着白气在风中迅速消散。韩信给他的命令是“等”,等李氏做出选择。但选择需要时间,而时间……张郃的大军已经出陈仓,五内必到陇右。到时候若陇西未定,汉军将腹背受敌。

“再等一天。”王平终于开口,“明午时,若李氏仍无动静……”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骑从风雪中冲来,马上的骑士裹着白色披风,在雪地里几乎隐形。直到近前,王平才认出是派去天水送信的传令兵。

“将军!急报!”传令兵滚鞍下马,踉跄跪倒,“张郃前锋五千轻骑,已过陇山!马将军命你速回天水!”

帐中诸将脸色骤变。五天?张郃只用三天就过了陇山?这是不顾辎重、不惜马力的强行军!

王平一把抓过军报,飞快扫过。韩信的字迹潦草却凌厉:“张郃分兵,前锋轻骑袭扰,主力在后。陇西事,今必决。若李氏不降,可焚其坞堡粮草,勿留后患。”

焚堡……这是最后的手段。一把火烧掉李氏经营百年的基,固然能除后患,但也会让陇西其他豪强彻底与汉军决裂。

“将军!”又一名斥候冲进帐,“狄道城内……有动静!”

王平快步出帐,登上箭楼。只见狄道城西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出城,约百余骑,打着李字旗号,正向汉军营寨而来。

为首者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青衫白马,在雪地里格外醒目。王平认得他——李恢,李氏家主李邈的胞弟,陇西有名的智者,也是李氏实际上的谋主。

“终于来了。”王平深吸一口气,“传令,开寨门,迎客。”

同一时刻,南安豲道城。

韩信站在城楼,望着城外羌人营地里升起的炊烟。迷当说话算话,两千羌骑已在城外扎营三,每消耗的粮草不是小数。但韩信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赵昂。

这个老狐狸归顺得太快,快得让人生疑。三来,赵昂主动交出私兵名册、田亩账目,甚至亲自带人清查隐户,积极得不像一个刚被夺了权的豪强。

“将军,”姜维踩着积雪登上城楼,脸色凝重,“赵昂之子赵月,昨夜里出城了。”

韩信眉头微挑:“去了哪里?”

“往西,应是去羌人营地。”姜维压低声音,“我们的人跟到营外,不敢深入。但一个时辰后,迷当帐中有人出来,往北去了——那是去陇西的方向。”

陇西……李氏。

韩信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城墙砖。赵昂、李氏、羌人……这三者之间,果然有勾连。赵昂表面归顺,暗中却让儿子联络迷当,又让迷当的人去陇西——这是要联合李氏,在汉军背后一刀?

“迷当那边有什么异常?”

“一切如常。”姜维顿了顿,“但今早迷当派人来,说他的勇士们闲得发慌,问将军何时去打白马羌。”

这是试探,也是催促。羌人重诺,但更重实利。迷当可以为了报仇和利益与汉军结盟,但若汉军迟迟不动,他的耐心也会耗尽。

韩信望向北方。风雪遮住了视线,但他知道,在那个方向,张郃的铁骑正在近。而在西方,王平与李氏的对峙,也到了关键时刻。

三线危机,同时压来。

“伯约,”韩信忽然问,“若你是李邈,此刻会如何选择?”

姜维沉思片刻:“李氏坐拥陇西百年,族人数千,私兵两千,粮草可支一年。若死守坞堡,汉军急切难下。但若投降,百年基业拱手让人……李邈不会甘心。”

“所以?”

“所以他在等。”姜维眼中闪过锐光,“等张郃大军压境,等汉军自乱阵脚,等我们与羌人生隙。届时他若起兵呼应,可收渔翁之利。”

韩信笑了:“那我们就不能让他等。”

他转身下城:“传令,点兵一千,随我出城。”

“将军要去何处?”

“去羌营。”韩信头也不回,“既然迷当等不及了,我们就给他一场仗打——不过,不是打白马羌。”

姜维一怔,随即恍然:“将军是要……”

“打给李氏看。”韩信的声音在风雪中传来,“打给赵昂看,打给所有观望的人看——让他们知道,汉军的刀,可以砍向敌人,也可以砍向叛徒。”

羌人营地里,迷当正抱着酒坛痛饮。见韩信带兵而来,他咧嘴大笑:“将军来得正好!这鬼天气,冻得人骨头都酥了,正需要活动活动!”

韩信也不废话,直接摊开地图:“迷当首领,白马羌在西南二百里,此时大雪封山,行军艰难。但有一处,离此不过八十里,有兵有粮,正适合活动筋骨。”

“何处?”

韩信的手指在地图上一点:“此处。”

迷当凑近一看,眼中爆出精光:“这是……赵氏的庄园?”

“准确说,是赵昂三弟赵衢的庄园。”韩信平静道,“赵衢私藏甲胄三百副、弓弩五百张、粮草两千斛,皆未上报。更关键的是……”他顿了顿,“三前,赵衢暗中联络狄道李氏,约定若汉军与张郃交战,他便在南安起事,断我后路。”

迷当的脸色沉了下来。羌人最恨背叛。

“消息可确?”

“我有人证。”韩信看向姜维。

姜维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展开,上面是密信抄本和口供画押。迷当虽不识字,但认得赵氏的印鉴。

“好个赵昂!”迷当勃然大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将军,这仗我打了!不过……”他盯着韩信,“打下庄园,里面的东西怎么分?”

“粮草归你,军械归我。”韩信早有准备,“庄园土地,分给此战有功的羌汉勇士。”

“痛快!”迷当拍案而起,“儿郎们!抄家伙!”

羌营瞬间沸腾。一刻钟后,一千羌骑、一千汉军整装完毕。风雪中,两千人马如黑色的铁流,涌向赵家庄园。

韩信一马当先,姜维紧随其后。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但韩信心中一片火热。这是一场必须打的仗——不仅要打给迷当看,更要打给赵昂看,打给所有陇右豪强看。

汉军的刀,不仅对外,也对内。

八十里路,在风雪中走了两个时辰。

赵家庄园建在山谷中,背靠悬崖,前有溪流,易守难攻。但迷当的羌骑来得太快,庄内守军本来不及反应。

“放箭!”迷当大吼。

羌骑如旋风般掠过庄墙,箭雨倾泻而下。庄内顿时大乱。赵衢从梦中惊醒,匆忙披甲上墙,只见庄外黑压压一片骑兵,羌汉混杂,为首的正是韩信和迷当。

“马谡!你背信弃义!”赵衢在墙上嘶吼,“我兄已归顺,你为何还要赶尽绝!”

韩信策马上前,朗声道:“赵衢!你私藏军械、勾结李氏、密谋叛乱,证据确凿!现在开门投降,我可饶你全庄性命!若负隅顽抗……格勿论!”

“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开门一查便知!”韩信挥手,“攻城!”

汉军步兵扛着临时赶制的简易云梯,冲向庄墙。羌骑在外围游弋放箭,压制墙头守军。战斗毫无悬念——庄园私兵不过三百,如何挡得住两千精锐?

半个时辰后,庄门被撞开。汉军如水般涌进,赵衢在亲兵护卫下且战且退,最终被到后堂。

“马谡!”赵衢浑身是血,持刀怒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韩信站在堂前,面无表情:“拿下。”

姜维带人上前。赵衢还想反抗,被一枪刺中大腿,踉跄倒地,旋即被五花大绑。

“搜。”韩信只说了一个字。

一个时辰后,搜检结果呈上:甲胄三百二十副、弓弩五百三十张、箭矢两万支、粮草两千四百斛……还有,与李氏往来的密信七封,其中一封赫然写着:“待张郃至,共击汉军,事成之后,陇右二分。”

证据确凿。

韩信看着那些密信,忽然笑了。他走到被按跪在地的赵衢面前,蹲下身,轻声道:“赵衢,你可知你兄赵昂,此刻在做什么?”

赵衢抬头,眼中充满仇恨。

“他在豲道城中,等着你给我报信,等着看你起事成功,或者……等着看你死。”韩信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你不过是他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成了,他受益;败了,他撇清。”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韩信站起身,对姜维道,“将赵衢押回豲道,交给赵昂处置。告诉他……我替他清理门户。”

这是人诛心。将亲弟弟交给亲兄长处置,赵昂若,寒了族人之心;若不,坐实包庇之罪。无论怎么选,赵氏内部都将产生裂痕。

姜维领命押人离去。迷当走过来,看着满仓库的粮草军械,咧嘴笑:“将军,这下咱们发财了。”

韩信却摇头:“迷当首领,这些粮草,你只能取一半。”

“为何?”迷当皱眉。

“另一半,要送去陇西。”韩信望向北方,“王平将军那里,更需要粮草。”

迷当盯着韩信看了半晌,忽然大笑:“将军,你是个实在人!好,就一半!剩下的,你爱送谁送谁!”

韩信抱拳:“多谢首领。”

风雪稍歇。韩信站在庄园高处,望着满载粮草的车队向北驶去。他知道,这车队不仅送去了粮草,更送去了一个信号——汉军在南安,已经站稳脚跟。

接下来,就看陇西了。

黄昏时分,狄道城外。

李恢的百余骑在汉军营前停下。王平亲自出迎,两人在雪中对揖。

“李公冒雪而来,辛苦了。”王平道。

李恢神色平静:“王将军设茶市、开义诊,收揽民心,才是真辛苦。”他顿了顿,“家兄让我来问将军一句话。”

“请讲。”

“汉军此来,是要做陇西之主,还是要做陇西之客?”

这话问得刁钻。若答“主”,便是要吞并李氏;若答“客”,便是示弱。

王平笑了:“李公,汉军既不做主,也不做客。”

“哦?”

“汉军要做陇西的……家人。”王平看着李恢,“家人之间,不分主客,只分亲疏。李氏若愿与汉军同心,便是至亲,荣辱与共。若不愿……”他指向营外那些领了茶、报了名的百姓,“陇西百姓,便是汉军的家人。”

李恢沉默。他环视四周,那些衣衫褴褛却眼含希望的百姓,那些排队领茶、看病的人群,那些刚刚报名从军、脸上还带着饥色的青壮。

民心,已经被汉军收走了大半。

“王将军,”李恢缓缓道,“家兄还有一问:若李氏归顺,汉军可能保我李氏百年基业?”

“不能。”王平斩钉截铁。

李恢脸色一变。

“但汉军能保李氏子孙,凭本事挣一份新基业。”王平直视李恢,“私兵要解散,田地要清查,这是国法。但李氏子弟,可凭军功入仕,可凭才学为官,可凭商贾致富——这比守着几亩田、几百私兵,更有前程。”

李恢久久不语。风雪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终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王将军,可否容我回城,与家兄商议?”

“可以。”王平侧身让路,“但请李公转告李公——张郃大军已过陇山,汉军没有太多时间等待。明出前,我要一个答复。”

李恢深深看了王平一眼,转身上马,率队回城。

王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手心全是汗。这是赌博,赌李氏的理智,赌百年豪族在生死存亡前的选择。

夜色渐深,雪又下了起来。

王平在帐中踱步,一夜未眠。寅时三刻,帐外忽然传来喧哗。

“将军!狄道城门开了!”

王平冲出营帐。只见狄道城头,李氏的旗帜缓缓降下,一面汉旗徐徐升起。城门大开,一队人马出城,为首者正是李邈、李恢兄弟。

他们徒步而来,身后跟着数十名李氏族人,皆未带兵器。

走到营前百步,李邈停下,躬身长揖:“陇西李邈,率李氏全族……归顺大汉,听凭王将军处置。”

风雪呼啸,将他的声音传得很远。

王平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扶起李邈:“李公深明大义,王平佩服。从今起,李氏便是大汉忠臣,陇西便是大汉疆土!”

欢呼声从汉军营中爆发,迅速蔓延到狄道城内。那些观望的百姓,那些犹豫的豪强,那些骑墙的小族,此刻终于明白——陇西的天,变了。

而就在这时,北方一骑绝尘而来。

传令兵滚鞍下马,嘶声大喊:“张郃前锋已至陇西界!距此……不足百里!”

刚刚升起的欢呼,戛然而止。

王平握紧刀柄,望向北方。风雪中,仿佛能听见铁蹄踏碎冰雪的声音。

“传令全军,”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备战。”

李邈抬头:“王将军,李氏私兵两千三百人,愿为前驱。”

王平看着他,缓缓点头:“好。那就让我们……一起会会张郃。”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将在血与火中开始。

而在南安,韩信刚刚收到王平的飞鸽传书。当他看到“李氏已降,张郃将至”八个字时,眼中终于露出了笑意。

“传令,”他对姜维道,“整军,北上。”

“将军要去陇西?”

“不。”韩信摇头,“我们去……截张郃的后路。”

他铺开地图,手指在陇山与渭水之间画了一条线。

“张郃三万大军,粮草从陈仓转运,必经此处。”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叫“街亭”的地方,“上一次,我在那里守。这一次……我要在那里攻。”

姜维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化为炽热:“将军要……主动出击?”

“守是守不住的。”韩信收起地图,“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张郃以为我们会固守陇右城池,那我就偏要出去,在他最想不到的地方,给他一刀。”

帐外,风雪渐息。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

但黑暗过后,必是破晓。

韩信走出营帐,望着北方。八百年前,他在井陉口背水一战,大破赵军。

八百年后,他要在街亭,再战张郃。

历史不会重演。

但战神,总会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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