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凡人历仙记这书“娵媀”写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欢,讲述了莫离的故事,看了意犹未尽!《凡人历仙记》这本连载的东方仙侠小说已经写了28187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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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能让莫离安安静静地,把这瓦罐里的米,分辨清楚。
或者,干脆永远也分辨不清楚。
风吹过旷野,卷起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像是在为这漫山遍野的白骨和残指,奏响一曲无尽的挽歌。
而莫离,抱着莫离的瓦罐,成了这挽歌里,一个微小而执拗的音符。
那团混合着血痂和泥土的米粒,像一块冰冷的铁坨,沉在胃底。它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气力,却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从五脏六腑里透出来,冻得莫离牙关都在打颤。
莫离抱着瓦罐,沿着干涸的河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不断收缩,只能看清脚下几尺方圆的龟裂泥土和偶尔嵌在其中的碎骨。风声灌进耳朵,变成持续不断的、尖锐的鸣响,盖过了一切。
世界摇晃得厉害。莫离不是在走,而是在一艘颠簸在惊涛骇浪里的破船上挣扎。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每一次抬起都耗尽了刚刚积蓄起的那点可怜的力气。
瓦罐变得越来越重,像一座山,压得莫离脊椎都要断裂。莫离把它更紧地搂在怀里,用瘦骨嶙峋的胸膛抵着那冰冷的陶壁,仿佛那是唯一能锚定莫离不被这昏沉黑暗吞噬的东西。
小弟的指骨,隔着一层陶土和米粒,硌着莫离。
一步,又一步。莫离不知道目标在哪里,只是本能地驱动着这具快要散架的身体,离开,远离,向前。
终于,那点从血米中榨取的力量耗尽了。膝盖一软,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整个人就面朝下重重砸在干硬的河床上。
额角再次磕碰,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但很快就变得冰凉。这一次,连抬手去擦的念头都没有了。
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沉重,粘稠。所有的痛苦、饥饿、寒冷,都暂时退却了。只有一片虚无的宁静。
像沉入了最深的海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猛地将莫离從那片死寂的寧靜中拽了出來!
不是幻觉。
是真实的、血肉被刺穿的剧痛!来自莫离的小腿肚!
莫离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灰黄色的、瘦骨嶙峋的巨大身影正伏在莫离的腿边,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犬齿深深陷入莫离的皮肉,正在用力撕扯!
是狗!一条饿疯了、几乎脱了形的野狗!它的肋骨根根凸起,肚腹深陷,毛皮肮脏打结,沾满泥浆和血污,一双眼睛赤红,里面只有最原始的、对食物的疯狂渴望。
它把莫离当成了尸体!当成了可以果腹的死肉!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莫离喉咙里迸发出来,混合着剧痛和极致的恐惧。求生的本能像闪电一样击穿了昏沉的大脑!
莫离猛地翻身,拼命蹬踹那条咬住莫离不放的疯狗!
野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惊了一下,但饥饿让它更加疯狂,它死死咬住,甩着头,撕扯着,试图从莫离腿上撕下一块肉来!
剧痛刺激着莫离的神经,恐惧燃烧着所剩无几的体力。莫离一只手还死死抱着那个瓦罐,另一只手胡乱地在身边摸索,抓住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
几乎没有思考,莫离抡起碎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狗头砸去!
砰!
石头砸在狗的颧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野狗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松开了口,但赤红的眼睛更加疯狂,龇着滴血的牙,再次朝莫离扑来,目标是莫离的喉咙!
它的速度太快,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躲不开了!
在那百分之一的刹那,一种比恐惧更黑暗、更原始的东西从莫离身体最深处爆炸开来!是兽性!是被这片土地上的饥饿和死亡逼出来的、最赤裸的生存欲望!
莫离不是人!莫离也是一头饿兽!
“吼——!”
莫离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低沉恐怖的咆哮。面对扑来的野狗,莫离没有再后退,而是迎着它,用空着的那只手猛地箍住了它的脖子!另一只抱着瓦罐的手也下意识松开,陶罐落地发出闷响,但莫离顾不上了!
野狗的冲力把莫离再次撞倒在地,它在莫离身上疯狂扭动,爪子撕挠着莫离的胸腹,腥臭的口涎滴在莫离脸上,牙齿不断开合,试图咬断莫离的脖子。
莫离死命掐着它的脖颈,手指深深陷入它干瘦的皮肉里,感受着喉管在掌心的搏动。它的牙齿几次擦过莫离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莫离们像两只最原始的野兽,在干涸的河床上翻滚、撕咬、搏命。它要吃莫离,莫离要杀它。没有道理,没有怜悯,只有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它的爪子在莫离胸前划开几道深口子,血涌出来,温热粘稠。疼痛刺激得莫离更加疯狂。莫离张开嘴,朝着它咬向莫离脖子的嘴迎了上去!
牙齿磕碰到它的鼻梁,感受到硬骨的震颤。腥臊恶臭的血肉味道瞬间充满口腔。莫离不管不顾,像它咬莫离一样,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咬穿了它的皮肉,咬进了它的鼻子!
野狗发出了一声极其尖厉痛苦的惨嚎,挣扎得更猛烈了。
但莫离死都不松口!莫离的牙齿深深嵌进它的血肉里,咸腥滚烫的狗血涌进莫离的喉咙,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骚味,但莫离吞咽着,像吞咽着生命本身!
莫离的手依旧死死掐着它的脖子,感觉到它的挣扎在慢慢变弱,它的吠叫变成了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
终于,它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彻底软了下来,压在莫离身上。
莫离还不放心,依旧死死咬着,掐着,直到确认它再也不会动弹。
松开嘴,猛地把它从身上推开。莫离瘫倒在一边,仰面朝天地剧烈喘息,胸口大幅度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狗毛的腥气。嘴里全是狗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脸上、身上糊满了黏腻的血污,分不清是莫离的,还是它的。
腿上的伤口、胸前的抓伤、脸上的齿痕,火辣辣地疼着。
但莫离活着。
莫离杀死了它。
缓过一口气,莫离挣扎着坐起来,看向旁边那条死狗。它瘦得可怜,但终究是肉。
饥饿感,那永恒燃烧的火焰,在看到这具尚且温热的尸体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卷土重来,瞬间淹没了所有伤痛、所有恶心、所有残余的恐惧和人性。
眼睛红了。
莫离扑了上去。
甚至没有去找工具。就用莫离的手,用莫离刚刚咬死它的牙齿,疯狂地撕开它尚且温热的皮毛,抠挖着下面的血肉!
皮毛很难撕开,韧性十足。莫离用力扯拽,指甲翻起,混合着狗血和莫离的血。终于撕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还在微微颤动的肌肉。
莫离低下头,像最饥饿的狼,一口咬了上去!
温热的、带着浓烈腥气的生肉被撕扯下来,几乎没怎么咀嚼,就硬生生吞咽下去。粗糙的肉纤维刮过喉咙,带来一种充实而痛苦的快感。
吃!吃!吃!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眼。
莫离贪婪地啃噬着,撕咬着,吞咽着。血液糊满了下巴、脖颈、前襟。胃袋像是无底洞,疯狂地叫嚣着索取更多。
活下去。吃下去。活下去。
不知道吃了多久,直到胃部传来胀满的、沉甸甸的坠痛,直到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莫离才猛地停住,像是从一场疯狂的梦境中惊醒。
莫离跪在狗的尸体旁,看着被自己撕扯得不成样子的残骸,看着自己血糊糊的双手,看着周围溅落的皮毛和血点。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来。莫离弯下腰,剧烈呕吐,刚刚吞下去的生肉混合着狗血和胃液,哗啦啦地吐了一地。
吐完之后,浑身脱力,瘫软在冰冷的血泊里,不住地发抖。
冷。伤口开始发出更清晰的痛楚。
莫离茫然地坐了一会儿,目光扫过旁边那个幸存的瓦罐。它歪倒在一边,但没有破。
又看向那具狗尸。还剩下大半只。
不能留在这里。会被别的野狗或者……人抢走。
莫离扯下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布条,忍着剧痛,粗略地包扎了一下腿上最深的伤口,又抓了几把干泥,糊在胸前和脸上的抓痕上。泥土覆上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刺痛的清凉,似乎也暂时止住了血。
然后,莫离拖着那条沉重的、血淋淋的狗腿,把它从尸体上彻底撕扯下来,又尽可能割下几大块肉。用剩下的破布和坚韧的草茎,勉强捆扎起来,背在背上。
沉甸甸的肉压着伤口,很痛。
但莫离背着的,是活下去的希望。
最后,莫离抱起那个冰冷的瓦罐,重新上路。
脚步依旧虚浮,身体依旧疼痛,但胃里有了实实在在的食物,身体里似乎也重新生出了一些力气。
血顺着小腿流下来,滴落在干涸的河床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色痕迹。
莫离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朝着灰蒙蒙的前方走去。背后,是那条被啃噬得乱七八糟的野狗残尸,和一片狼藉的血污。
很快,风沙就会掩盖掉这一切。
像掩盖掉这片大地上,无数同样的悲剧一样。
背着那沉甸甸、血呼刺啦的狗肉,抱着冰冷的瓦罐,莫离像个孤魂,在死寂的大地上拖行。腿上的伤结了痂,又被磨破,脓血和泥土混在一起,每走一步都牵扯着撕裂的痛。胸前的抓痕火辣辣地烧。但胃里有了那点生狗肉垫底,终究不再是烧心蚀骨的虚无。
日子失去了意义,只是白天拖着影子走,夜晚蜷缩在能找到的任何一点凹陷或枯树后,啃几口冰冷腥臊的狗肉,喝几口泥洼里抠出的脏水。瓦罐里的米,莫离再没碰过。它像一块冰,一块烙铁,沉在莫离怀里,也沉在莫离心上。
周围的景象似乎在缓慢变化。白骨不再那么随处可见,新坟渐渐少了,枯死的树木间,偶尔能看到一两棵挣扎着抽出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绿芽。土地虽然依旧贫瘠,但不再是那种彻底绝望的龟裂。
莫离麻木地走着,并未留意这些细微的改变。直到某一天,莫离费力地爬上一道缓坡,极目望去,前方的大地虽然依旧荒凉,但视野所及,竟然真的看不到一具突兀的白骨,一座新堆的坟头。
莫离走出了那片吞噬了一切的地狱。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微的针,轻轻刺入莫离早已麻木的神识。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更深的茫然。出来了,然后呢?
身体里那根紧绷了太久、全靠野兽般的本能支撑的弦,倏然间松了。
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眼前最后看到的,是灰白色的天空旋转着压下来。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一次的昏厥,深沉得像陷入了地底。没有梦,没有光,只有彻底的空无。
莫离是被一阵尖锐的颠簸和呛人的灰尘弄醒的。
睁开眼,视线模糊,花了点时间才聚焦。首先看到的是粗糙的木栅栏,离莫离的脸很近。身下在摇晃,伴随着吱呀吱呀的轮轴声和嘚嘚的马蹄声。
莫离动了动,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每一处伤口都在抗议。莫离发现自己是蜷缩着的,空间非常狭小。
莫离是在……车上?一个笼子里?
意识慢慢回笼。莫离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果然是一个木笼,钉在板车上。笼子不大,刚好能容莫离蜷缩或坐下。木头粗糙,带着毛刺,有些地方颜色深暗,像是浸过什么液体。除了莫离,笼子里空空荡荡,只有莫离那个瓦罐,被随意丢在角落。
板车前方,一个戴着破帽子的车夫背影,正懒洋洋地挥着鞭子,驱赶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马拉车。车子前后,还有几辆类似的板车,上面也都堆着笼子。有些笼子空着,有些里面……
里面蜷缩着人。
和莫离一样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他们都沉默着,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魂灵,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无力地晃动。
这是去哪?
莫离扒着木栏,向外望去。道路依旧黄土弥漫,但两旁开始偶尔出现田地的轮廓,虽然大多荒芜,但零星能看到些许稀拉的、营养不良的绿色。远处,似乎有低矮的土坯房聚集的轮廓。
莫离们正在驶向一个……有人的地方。
“醒了?”旁边笼子里,一个干瘦得像老柴棍的男人哑着嗓子开口,眼睛浑浊地扫了莫离一眼,“新来的?”
莫离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点了点头。
“哼,”他嗤笑一声,带着认命般的麻木,“又一个。还以为走出那鬼地方就能活命了?呸!不过是换个地方当牲口。”
牲口?莫离茫然地看着他。
“还没明白?”他努了努嘴,指向赶车的人和其他几个笼子里的人,“人牙子。专捡莫离们这种从灾区逃出来的、没根没底的。拉到前面镇上,当牲口卖。能干活的下地,有点颜色的送窑子,像咱们这样的……”他打量了一下莫离皮包骨的样子,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也就是挖矿、修河堤,当苦力往死里用,换几斗米钱。”
卖……掉?
像卖那条野狗一样?